好文分享I为什么我们要做个好人？

作者：Jennyyy

来源：知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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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要回答这个问题，其实需要先厘清一个概念：什么是好人？或者更小范围一些，什么是好事？一个人，给了另一个有需要的人100元，让后者过得更好——大部分人会承认，这是好事。然而，如果我们让情况稍微复杂一些，大家的答案就会出现分歧：再比如说，一个人，给了另一个有需要的人100元，然后又偶然因此获得了1000元的奖励，那么这个人所做的还是好事吗？这个人还是好人吗？大部分的人可能会说……额，虽然他也从中获利，但是他并不是因为利益才去做的，所以还是好人好事吧。然而，如果说，一个人在做好事之前，就知道他做给出100元会有1000元的收益，然后也给出了100元，也得到了预料中的收益——那么，问题来了，这个人做的还是好事吗？

这个人在这件事上还算是好人吗？这个问题其实最近就有现实版：热心慈善、形象完美的贝克汉姆的邮箱被黑了。

据被公布的邮件内容显示，他多年热心慈善，实际上是为了得到爵位。而当他实际上没有得到想要的爵位的时候，他甚至在邮件中对得到爵位的人百般贬低。不仅如此，他还被曝光要求联合国报销他做慈善的机票（虽然其实赞助商已经给了这部分钱），并且在邮件中表示不愿意捐出自己的大笔金钱。而对此，群众的态度分为两极：一部分人认为，他的人设崩了，他非常虚伪，这种行为应该受到鄙夷和反对。而另一部分人认为，虽然他的动机不纯，但他实际上还是做了多年慈善，这种善行还是应该受到承认和鼓励。哪边是对的？

先不急着回答，我们先讲讲故事：

【二】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们的祖先还在单打独斗茹毛饮血的时候。有一天，原始人阿蛮出门狩猎，在丛林深处发现了另一个奄奄一息的原始人。这个时候，阿蛮应该怎么做？第一种选择是将伤者救回去。这样一来，最好的结果是伤者好了之后会报答阿蛮，阿蛮因此得到收益。然而，上面这种理想结果未必真的会发生：伤者也有可能在耗费了大量阿蛮的粮食和药草后挂掉，也有可能在好了之后，恩将仇报，杀死阿蛮，抢走阿蛮的食物和武器。简而言之，如果助人，可能有收益也可能有损失，相对来说损失的可能性更大。而另外一种选择是把奄奄一息的伤者就地砍了，嘎嘣嘎嘣吃掉，并且占有他的食物和武器。在这种情况下，阿蛮几乎没有风险，只有收益。阿蛮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可能是前者，也可能是后者。可是，选择前者的阿蛮们可能真的被好了的伤者嘎嘣嘎嘣吃掉了，也有可能因为给伤者大量的药草和粮食所以自己饿死了；而选择后者的阿蛮们因为有了更多的粮食和武器，所以活下去的机会更大，产生子嗣的概率也会更大。而我们，作为原始人阿蛮们的后裔，基本上无可避免地需要具有自私的基因——不然就被嘎嘣嘎嘣的吃掉啦！

【三】然而，你可能马上会发现上面那个故事并不能解释世界的全貌：虽然人无可避免地生而自私，但我们身边的不少人还是有时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关照他人，让世界变得更加美好。这又是为什么呢？这里是第二个故事：在上面那个故事发生后的数年，人类开始了群居生活。而此时，有这样的两个部落：甲部落的人都很自私，当他们的同伴在战争中受伤时，他们会把自己的同伴嘎嘣嘎嘣吃掉，然后把同伴们的财产拿回家自己用。而乙部落的人则相对比较团结，当他们的同伴在战争中受伤时，他们会不辞辛苦地将伤员抬回去，节衣缩食地治疗伤员。而这么一天，乙部落的人开始进攻甲部落：甲部落族长：「来啊，把部落里面的勇士召集起来，我们要和乙部落的三百勇士决一死战！」甲部落其他人：「族长啊！我们只有两个勇士啦！其他的勇士因为受伤都被我们昨天、前天和上周开趴体吃掉啦！」而这场战争的结果不言而喻：更团结的乙部落会战胜过于自私的甲部落，从而取得生存下去、繁衍下去的机会。而我们，作为乙部落的后裔，基本上也是无可避免地需要具有团结的基因——不然就被别的部落的人嘎嘣嘎嘣的吃掉啦。（当然啦，这种团结是「特定情况下」「一定程度的」牺牲，相对来说，显然在更多的时候，我们还是自私的——你可能会为了同部落的伤员节衣缩食，但你未必愿意把自己的胳膊剁下来给他们当粮食。）

【四】如果你能再回味一下上面的两个故事，你会发现一个问题：在做决定的时候，上文中，我们并没有从现代人经常会考虑的「对错」入手。比如说，我们没有讨论吃人对不对，见死不救对不对，占有他人财物对不对。相对的，我们考虑更多的是利益：对于个体来说，自私更加有利；但对于群体来说，一定程度上的团结更有利。但这个逻辑有什么问题呢？这里是第三个故事：上面的故事又过了很多年之后，人类社会开始进入到王国的阶段，我们下面说的，就是一个国王阿傻的故事。阿傻其实并不傻，他爹阿明在死之前就已经告诉他管理王国的诀窍：国民团结、王国才强大。然而，当阿傻号令全国都要团结、和谐、互帮互助的时候，问题出现了：对于普通民众路人甲而言，他有几种选择：第一种选择，努力干活，创造10万的价值，然后基于国王的「互帮互助」原则，分5万给需要的人。这种情况下付出劳动，得到5万；第二种选择，不努力干活，什么价值都不创造，但是基于国王的「互帮互助」原则，会得到别人分给自己的5万。这种情况下没有付出劳动，也是得到5万；第三种选择，不仅不努力干活，而且通过坑隔壁老王的方法，把他积攒的100万都拿过来。这种情况下付出了一种另类的劳动，但是得到了100万。而如果你是路人甲，你会如何选择？从人类社会真实的发展史来看，人类的自私基因看上去似乎要更强大一些：大部分人在发现不用干活或者使坏心眼也会得到报酬甚至更多的报酬之后，几乎很难去选择做一个勤勤恳恳的人。没错，大部分路人甲也是这么想的：对于群体来说确实是越团结越有利，但我又不是国王阿傻，我群体的兴旺跟我有半毛钱关系，我管好我自己不就可以了。（实际上群体和个体的存亡还是有关系的——俗话说：倾巢之下岂有完卵。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影响实际上还是太微弱、太间接、太长期，所以普通人做决定的时候也会比较倾向于仅为自己考虑）。而不久，整个社会就呈现一个礼崩乐坏、世风日下的状态。国王阿傻他愁啊，愁得一把一把往下撸头发啊——这么下去，这个王国肯定很快就要完蛋了啊，那他的国王还当个毛线蛋啊。这个时候，他翻出他爹临死之前交给他的救命锦囊，发现里面写着几个字：有事找老孔！阿傻马上发动全国去找这位孔先生，而后三顾茅庐求得孔先生指点，孔先生这样说道：作为一个群体，越团结越有利，但这利益是团体的利益，是你这个国王的利益，不是普通路人甲乙丙丁的利益。你如果想要他们团结，可以给他们更多的利益让他们这么做：对于勤奋、团结、诚实的好人，要给予他们物质上的奖励；而对于那些懒惰、损人利己、坑蒙拐骗的坏人，要把他们的财富都没收，还要把他们的人给咔嚓掉，不能让他们带坏风气。阿傻继续愁：可是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奖励好人啊！孔先生继续说道：既然在利益上没办法说服他们，我们就跟他们聊别的：第一：告诉大家，做好人是神的旨意，人越善良就越接近神，活着会有好报，死了可以升天享福。而相对的，恶人们是魔鬼的化身，活着会被雷劈，死了会下油锅；第二：从娃娃开始，就号召大家去做一个好人，告诉大家做好人是正确的（哪怕并不是有利的），做坏人是错误的（哪怕会得到更多的利益）。这样下去，大家的整个思维模式都会是好人的思维模式，想要做坏人就要承担良心上的谴责，坏人自然就少了。第三：在社会上推崇好人和道德，如果给不了好人物质上的奖励，就给他们精神上的满足。让他们觉得，做好人是崇高的，让他们的左邻右舍和他们追求的男神女神都觉得，做好人是一个加分项，给她们社会认同。阿傻大悟，回去之后分别从法律、教育、宣传等等角度推行孔先生的方法，阿傻的国家由此兴旺发达。

【五】读到这里，你可能会说，妈蛋蛋，问题是「为什么要选择做好人」，你扯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故事，你到底想说啥？总结一下我们上文的故事，其实答案就在其中：我们选择行好事做好人，第一个理由是，我们的基因中，虽然有很强的自私基因，但同时，也有一部分促成我们去牺牲、团结、利他的基因，让我们不至于过于自私自取灭亡。而另一个方面，因为我们成长的社会实际上是鼓励我们成为好人的（如前文所说，好人会带来群体利益的增加），这使得：我们的学校更多的教授如何成为一个好人的技能：老师教导我们怎样认真学习，怎样抱有远大的理想，怎样对同学友善，怎样讲礼貌……更有甚者，社会环境对我们影响更大的在于价值观：从小我们就被教育如何区分对错，而并不鼓励我们去考虑利益（哦，是不是感觉膝盖有点中箭？）不仅如此，我们在了解对的为什么是对的、错的为什么是错的之前，就已经被深深印下了对于对错的判断：诚实、勤奋、团结、友善、尊重生命是对的，抄作业、损人利己、偷懒、打骂同学是错的。这种「对错观」是如此强烈，以至于大部分在这种环境下成长起来的人，在长大之后，很难做出完全违背这套道德观的事，即使做了，也难逃内心的煎熬。你可能会说，屁啊，我跟你讲哦，我这个人就不喜欢听人说什么崇高，我就是很爱钱，你可不要乱代表我哦！然而，一个简单的例子，就可以让你认识到，虽然你觉得自己已经背离了这套价值，但实际上并没有：假使有人给你一个按钮，告诉你按一下就有100万，但每按一下，世界上就有一个跟你的生活毫无关系的人死掉，你会通过这种手段挣钱吗？很多人的回答是否定的，因为即使对自己的生活没有影响（无利益纠葛），但大多数的人还是不会愿意去终结别人的生命。假使你比较「独特」，选择去狂按那个按钮来给自己挣钱，那让我们把问题更进一步：假使你在开车的时候，前面不远处突然冲出来一个人，你知道即使你减速，也肯定会把他撞成重伤或者植物人，也假使这种情况下法律不会让你坐牢，只会根据情况让你赔偿，那么你会如何选择？一种选择是减速，尽量减少对于这个人的伤害，但这种情况下如果他重伤或者成为植物人，你就会需要赔偿很多很多的医药费，甚至成为你这辈子沉重的负担。而另一种选择是加速，干脆把这个人撞死，这种情况下因为人已经死了，除了丧葬费和精神损失费不会有别的开销，相对来说更加「省钱」。而在这个例子中，还有多少人会选择真的毫不犹豫地踩下油门去撞死面前活生生的生命呢？相信大部分人还是做不到的，因为一个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面前这一幕，可能会在自己的余生让自己不得安宁。也因此，关于「我们为什么要做好人」这个问题，目前流传和认同最广的回答可能就是「做好人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奖赏，做好人本身就是最大的奖赏」。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做好人，虽然不一定有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但是吃得下睡得着晚上敲门不害怕，问心无愧，这本身就是一种很棒的状态了。而做好人的心理得益还不止于此。我们常说，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就往往会假想别人也是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好人，他更可能去假定大部分身边的人都是好人，从而获得一种（也有可能是错觉的）安全感。但无论如何，这种安全感对于人的幸福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说，我们都不会觉得去买外卖的时候外卖店老板会在里面加毒鼠强对吗？如果我们每天都需要担心这件事，这种日子是不是听起来就糟透了？相对的，很多臭名昭著的坏人在被访问的时候，都会表露类似的内心煎熬：因为他们自己对待别人很残忍、背信弃义、恩将仇报，所以他们可能一辈子都在担心别人会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们自己。一辈子受这种不安全感的折磨，一辈子无法相信他人，一辈子疑神疑鬼，这其实，也是很痛苦的事。不仅如此，正因为安全感对于人类如此重要，我们也才更有动力去选择做一个好人：打个比方，现在有两个学生AB，A每天根据老师的指导认真听课完成作业，而B认为自己对于自己的情况更了解，按照自己的方法去学效果会更好。那么，会出现什么样的结果呢？A可能没办法拥有最拔尖的成绩，但遵循一条「被广泛推崇的大路」往往具有较低的风险，也具有不错的收益，采用A的办法，很可能会比较稳妥地拿到中上的成绩。而相对来说，B的风险要大的多，如果他本身很聪明又对学习的进度很了解的话，他给自己制定的方案很可能比老师制定的要好，这种情况下他可能会成为一个比A厉害的多的人。但另一种可能是，由于他不够了解自己的情况或者说学习的规则，他给自己制定的计划失败了，成绩一团稀烂。回到「遵守道德」的话题上来也类似，「遵守道德」类似「读名牌学校进大企业一样」都是一种社会普遍推崇的「大路」。这类大路基本不会暴富，但可以保证你有较低的风险，并且也会得到不错的收益。而成为一个坏人，虽然可能会得到金山银山，但一个弄不好可能就是牢底坐穿。由于大部分人其实都是风险厌恶型，所以我们也就更倾向做一个好人。而除了我们上文说的基因驱动、天赋选择、价值观驱动、风险厌恶之外，由于社会的设置，做一个好人还会得到一些实质上和精神上的利益——举例来说，法律规定拾金不昧超过一定金额可以要求失主支付报酬，而作为一个好人（不是好人卡意义上的好人），我们也更容易被周围的人承认或者认同。

【六】如果我们从「坏人」的层面分析，那么问题的答案甚至会更加清晰：既然题目中说「选择」，那么我们需要假设人是有选择权的，即，人可以选择做好人，也可以选择做坏人，但是选择了前者。然而，一个很少人会去想的问题就是：我们真的可以做一个坏人吗？基因层面来讲，「坏人」显然会是那些自私基因更为强烈的人，他们会有更大的欲望去为自己而不是整个群体谋求尽可能多的利益。而正如我们前面所说，价值观一旦形成，其实很难完全背离，这要求一个「坏人」基本上需要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对主流教育中的「对错观」保持比较疏离的状态，并且对世界形成更为独特的理解：从极端的例子来说，不少罪犯对于自己的罪行有独特的开解方式：「你钱那么多，还都是不义之财，我这么穷，抢你一点怎么了？」「我看你活着也挺痛苦的，干脆做件好事让你直接上天堂」「虽然我在骗傻子的钱，但实际上我也是帮社会优胜劣汰，我做的事没有什么不对」。而从温和的例子上来说，不少我们认为「争议满满」的人物，在价值观方面，也多半不同于普通人：他们对于良好的名誉相对来说不那么热心，相对的，在别人痛骂他们的时候，他们可以轻飘飘地回应一句「你骂我说明我红了」甚至「你不骂我我怎么能红呢」？而即使这类人有更强的自私基因，有做坏事的天赋，也有不被自己良心折磨的独特价值观，要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他们还需要习得做坏事的天赋（这个学校可不教），还要面对牢底坐穿的巨大风险——简而言之，实际上，很少人「能够」做坏人，而即使在能够做坏人的这一小部分人里面，真正会选择做坏人的也是很小的一部分。

【七】目前为止，你可能会觉得我们得到的结论非常消极：我们做好人，或是基于基因本能，或是因为这样做有利，又或者是因为被社会的「对错观」洗脑。从某个层面来说，道德其实等同于增加群体利益——分工、合作、交易使得我们获得更多价值，所以我们渐渐地发展出了诚实、公平等等与这些活动相关的道德，并且推崇他们，以促进社会的发展。但是，道德不应该是崇高不可侵犯的吗？为什么我们要用利益去拆解它？这种行为，说好听点是实用主义，说好听点，不应该是境界低下？但如果我们不深入地探讨道德的意义，仅仅满足于「道德是崇高的，是道德就该遵守」，那么在很多情况下，我们会发现自己陷入了困境：之前有过这样的新闻，大学生发现老人落水遂下水营救，老人救上来了，但大学生死了——社会广泛讨论，这样做对不对？值不值得？既然会讨论「值不值得」，这显然已经牵涉到利益，持有这点观点的人这样认为：对于一个国家（群体）来说，一个年轻的大学生可能创造的财富往往比一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要多，所以这种救人行为实际上导致了社会总体财富的减少，那么，这样做还是对的吗？第一种情况，你认为是错的，因为大学生价值更大，那么你很快要面临另一个道德困境：假设现在有5位科学家，人格都非常高尚，知识也非常渊博，对社会有过很多的贡献并且也有可能做出更大的贡献，但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个器官快要衰竭，生命也将要走向尽头。而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十恶不赦但是非常健康的犯人，他的五脏可以刚好捐献给上面5位科学家，让他们继续活下去创造价值，那么，你认为我们应该把这个犯人开膛破肚吗？如果你的答案还是yes的话，那不妨再换个情况，把犯人换成一个没有罪也没有贡献的正常人，那么我们还是应该把这个正常人开膛破肚吗？如果你的答案还是yes的话，我们可以再换个情况：把上文中的正常人，换成你，或者你最爱的人，你还会愿意把自己或者自己最爱的人开膛破肚吗？显然，如果完全地将生命量化的话，这种道德风险是难以避免的。一种可能更明智的回答是：作为人类中的一员，我们自身没有立场去评价另一个人类生命的贵贱——我们不应该说一个人的生命比另一个人更有价值，也不应该说100个人的生命比1个人的更有价值，因为生命都是无价的。然而，如果我们变换一下上面的故事，将它换成另一个版本：小英雄舍身救国家财务，那这种情况下，这种舍身救物的行为是正确的吗？如果救的物资可以拯救几千人，那么行为是正确的吗？根据上文的内容，1000人并不优越于1人，因此这是个死胡同。而如果救的物资虽然不会救人，但价值几亿（可能比这个小英雄一辈子能创造的价值还多），那么，这样做是对的吗？我们在这个问题上往往面临分歧，但我个人的态度是，作为个人需要尊重生命，钱没了可以再赚，但生命消逝了就永远不会再来。但时至今日，我们应该都会否定那种「国家的一棵草也值得舍身去救」的观点，虽然「国家利益重于泰山」这句话也算是一种道德观念，但通过分析和计算，我们认为「尊重生命」相对来说显然更重要。因此，把道德转换成「可以计算的利益」并不一定是一件糟糕的事，发掘道德背后的价值有助于我们去更好地解决问题：比如说开头我们提出的问题：一个人出于自私的目的，为他人贡献了价值，那么这件事还算好事吗？那么这个人还算是好人吗？如果你认同我上面说的「道德等于社会利益的增加」，其实答案就很明确：只要为他人贡献了价值，让社会的总体价值得到增加，这种行为就是值得鼓励的，也就是说，是「好事」，这个人也就是「好人」。甚至，更进一步，一个人的在帮助他人的过程中，自己得到或者创造了更多的财富，这种行为甚至是比单纯的财富转移更值得鼓励的——因为社会的总体财富得到了增加，因此，从纯利益的角度来说，如果说「牺牲」是good，那么「共赢」其实是better的状态。（当然，这是一个非常简陋的模型，并不完善。财富创造和财富转移太复杂了，这里只能简化）

【八】读到这里，你可能已经开始觉得有点灰心了，所以说，我们做好人的所有理由中，难道就没有任何一条，指向哪怕一点点的崇高吗？对此，我个人有一些态度比较积极的思考：首先，什么是崇高，什么样的人是真的很厉害？在我看来，「超越自己的本性局限」的人，是真的很厉害，而为了他人的利益超越自己的本性局限的人，是真的很崇高。为什么「超越自己」如此重要？我们从生下来开始，就多少受人性的限制，而哪怕我们想要做成一点点事，也需要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努力超越自己的本性：我们想要学业成功，需要超越自己懒惰的本性，去变得勤劳；我们想要交到朋友，就需要超越自己自我的本性，去对他人真正地感兴趣和投入关注；我们想要成就事业，就需要超越自己胆小厌恶风险的本性，去勇敢尝试……也因此，我们的故事和电影中，总喜欢描述那些「超越自己」的人：虽然他们的目的未必纯良，他们所想要成就的事业未必正义，但那种不断向上的精神本身，已经非常动人。而即使我们知道，做好人是有益的、健康的、低风险的（简而言之有利的），为什么行好事依然如此的难？为什么我们依然歌颂那些行了好事的人呢？因为做这件事本身，就需要我们超越自己最根深蒂固的本能：自私自利。为了自保，人生而自私。在我们弱小的阶段，我们往往非常贪婪、非常自私：婴儿什么都不会，非常脆弱，因而会要求全世界都满足他的需求，一旦他的需求没有被满足，他就不住地哭闹。别人的死活，他无知无觉，也不会放在心上。而如果我们要描述一个成熟的人，甚至是一个大写的人，一个英雄，我们往往需要通过刻画他的「牺牲」：比如说，勇敢的心里面的勇士，是如何为了自己认为重要的自由和自己最看重的人民，牺牲了自己的生命；又比如说，开国初期为祖国研究原子弹的科学家们，是如何牺牲自己的健康和生命，去推动祖国的强大和人民的安全。你当然可以说，他们是「傻子」是「呆子」，是被社会的道德观洗脑了，或者基于其他什么不可告人的自私目的。你当然可以这样认为。然而，我更愿意认为——他们知道，道德可能只是群体利益的美名；他们也知道，他们所守护的东西未必值得他们的牺牲，他们所守护的人未必会感念他们的付出。然而，当他们看到身边的同类，看到同类苦痛和悲伤，看到同类流出的泪和涌出的血，而在那一刻，他们无法无动于衷，决定站出来，超越自己的本性的局限，去成为一个更厉害的人，承担更大的责任和苦痛，去成就一个更加美好的世界。道之所存，虽千万人吾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