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学家发现,顾客对昂贵餐厅的评论中提到性的频率特别高——苹果冰激凌“让人高潮迭起”。
任韶堂(Dan Jurafsky)是斯坦福大学语言学和计算机科学教授,他取了一个如此地道的中文名字,大概是因为他有一个广东籍的太太。他在斯坦福大学开了“食物语言学”课程,讲“食物和比喻(或者为什么你妈妈叫你甜心)”,讲“食物词语、词源学和历史”。
《食物语言学》(任韶堂 著
任韶堂研究了100万份Yelp上的餐馆评论,发现性和昂贵食物之间有着密切的联系:顾客在点评昂贵的餐厅时会频繁提到性——苹果冰激凌“让人高潮迭起”、烤鹅肝“很撩人”。人们在评价便宜餐厅的时候,使用的则是跟上瘾有关的语言,“小心这些鸡翅会让人上瘾”。
任韶堂解释说,这是因为鸡翅、炸鸡、纸杯蛋糕、炸薯条和汉堡等高脂肪、高糖、油炸的食物,会给我们带来罪恶的快感,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把它们比作毒品。“通过埋怨这些食物,我们为自己撇清了罪孽,虽然是我们自己吃了这些食物,但不是我的错,是这个纸杯蛋糕让我这么做的。女性比男性更常在评论中使用毒品比喻,说明她们为了保证健康或低热量饮食承受了更大的压力。”
研究发现,糖比脂肪更能有效地点燃大脑中心。《纽约客》作者亚当·戈普尼克曾尝试放弃甜品,在那段时间的夜晚,他就像一只被人操控的傀儡,在梦游中走向冰箱和冰激凌。
研究发现,有两种食物和性有关,一是寿司,给寿司安上性感的名字已经成为当今的一种潮流。另外一种是甜点。甜点很贵,贵得让人很难说它们不好。”甜点和性的联系说明,“我们是一种积极的、乐观的生物。我们更倾向于发现以及讨论生活中发生的好事。比如甜点。比如性。”
亚利桑那大学语言学教授莱勒研究了1975年至2000年之间的红酒评论,她发现有影响力的红酒写手从80年代开始强调红酒带来的感官享受,如“提供撩人质感,喝时飘飘欲仙”,甚至称之为“液体伟哥”。文学教授西恩·谢斯格林说,所有这些情色之词,说红酒是“美丽的,仿佛在爱抚你一般”,“令人沉醉”、“极其坚挺的”,都证明,在美国“跟性相比,美食已黯然失色”。
任韶堂和他的同事们查看了6500份菜单中的65万道菜,他们发现了餐单用语跟菜价的关系:含糊词(delicious、tasty、terrific)每出现一次,菜的平均价格就会下降9美分。这些含糊词属于填空词,你在描述一道菜时实在用不上真正有含金量的词,比如蟹或上等牛排,才不得不使用这些词来填补空白。房地产广告也是一样,使用“卓尔不凡”、“万人倾心”等词的楼盘售价偏低,而使用枫木、花岗岩等词的则售价偏高。
当餐厅使用更长的单词去描述一道菜的时候,往往收费也更高。菜品描述中单词的平均长度每增加1个字母,这道菜的价格就会上升18美分。这就意味着如果餐厅使用比平均长度多3个字母的单词,你就要为眼前这道烤鸡或者意面多付54美分。
少见而冗长的高格调单词在高价餐厅的出现频率更高。如“脱咖啡因的”、“丰沛的”(overflowing)、“华丽的”(magnificent)。相反,便宜的餐厅用的是这些词的缩减版,比如用脱因代替脱咖啡因,表示配菜时,用sides代替complements。
昂贵的餐厅喜欢在菜单中交代食物的来源(某个农场或绿色集市)。价位高的餐厅倾向于提供定食,用主厨亲选、主厨精选(Chef’s choice)来描述某一道菜。廉价餐厅菜式更多,平均为高价餐厅的2倍,可供选择的分量档次更多(小份、中份或大份),可供选择蛋白质来源也更多(鸡肉、虾或豆腐)。
如果你是餐馆老板,切记不要使用又长又啰嗦的菜单,这是中等价位的餐厅、连锁餐厅的标志,如使用fresh(新鲜)、ripe(成熟)等词。语言学家说,昂贵的餐厅不会使用“熟透”、“新鲜”、“酥脆”这样的词,因为我们会先入为主地断定这里该熟的一定是熟的,而且一切都是新鲜的。提到成熟度意味着也许有些人认为它是尚未成熟的,所以需要特意提及这一点来说服他们。
你或许发现了,人们在骂人时花样更多,餐厅点评也是如此。一篇负面的啤酒评论说,某一款啤酒“尝起来像是湿狗味的水调入一些人造杏子味。口感薄如刀片,水水的,带着强行打入的碳酸。可以喝吗?问我厨房水槽去!”当人们夸奖某种啤酒,他们翻来覆去地使用那几个词:了不起的、棒极了、令人惊喜的。
表达差评的词比表达好评的词种类更多、词意差别更大,这种现象叫消极差别化。好像每个人的负面情绪或者状况都有所不同,因此需要更确切的词。相反,高兴的情绪看起来都差不多。这种现象在各个领域都有:形容痛苦的词比形容快乐的多。描述我们不喜欢的人的词更加多变。长得好看的人都长得差不多,而外貌欠佳的则各不相同。
要写出好的食物点评很不容易,因为我们的语言在描述嗅觉方面的词似乎少于其他感官,主要靠的是味觉词或者和其他物品比较,如烂肉味、麝香、金属味。不同的人基因构成不同,嗅觉体验大相径庭,所以很难在语言中建立固定的、可以共用的嗅觉词。
书中还有一些词源学知识:番茄酱(ketchup)原是福建方言,意为鱼露,直到19世纪之后,番茄才被首次加入鱼露中。Lord(主人)的原意是面包掌控者,lady(女士)的原意是揉面者。
(本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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