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讲究成王败寇,胜者才会被记录在册。由此凡事排名的传统也延续了下来。
巧的是,有个外国人有样学样。曾在福布斯工作的胡润,硬是照猫画虎捣鼓出一个中国富豪排行榜,让中国富豪们又爱又恨 。
上胡润的排行榜无疑是件有风险的事儿,一方面是对你在某个行业财富和权力的背书,另一方面,一旦上榜则预示着名利到了巅峰,抛物线的下行轨迹就越来越清晰,这似乎成为富豪榜的诅咒。
于是在中国经济结构剧烈变化的今天,各行业富豪呈现出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散乱格局。富豪们只能一岁一枯荣,难以培育出巴菲特、盖茨级别的常青树。
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但当政府短时间内找不到可以替代房地产的支柱产业时,王健林当仁不让接二连三夺魁,不信宿命的王健林正在尝试冲破诅咒,曾经黄光裕也做过同样的尝试。
1
1970年,王健林子承父命入伍当兵,其父退休时任四川省林业学校副校长,
是名副其实的“王校长”。
1988年初,转业从政的王健林面对西岗区住宅开发公司负债149万的烂摊子,主动请缨担任总经理,从此开启弄潮商业的跌宕人生。
当时,住宅开发公司只给王健林留下了20多员工,大家挤在一栋接近废弃的楼里,办公室楼下就是锅炉房,常年煤灰塞满窗沿门缝,上一天班下来整个人就被包浆了。
王健林总是披着军大衣到现场,照搬军队那一套:“我们这个集体,我决定了你若不做,就罚款;对工作的基本要求就是令行禁止”,公司在当年就扭亏为盈。
第二年在战友帮助下,王健林获得一笔贷款,公司起死回生,同时喜得贵子取名“思聪”,又接下大连旧城改造的工程,第一桶金收益千万,完成原始积累。
彼时,黄光裕正在经营北京前门珠市口第一家国美电器门店。面对其他商家“抬高售价、以图厚利”的经营方式他反道而行,走“坚持零售,薄利多销”的经营策略。
随后黄光裕萌生一个念头,利用《北京晚报》中缝打起"买电器,到国美"的标语,每周刊登电器的价格。此举引来大批顾客,所有存货一卖而光,黄光裕乘胜追击,陆续开了多家门店。

2
1992年,王健林争取到大连第一批股改企业名额,公司改名大连万达房地产集团公司。期间,薄开始出任大连市委副书记、代市长,外界对于两者关系多有猜想。薄出事后,王健林接受媒体采访坦言“他(薄)将来如何处理,跟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此后多个场合,甚至在哈佛大学演讲台上,王健林反复强调“亲近政府,远离政治”的原则,称自己的偶像不是红顶商人胡雪岩。
不论怎样,1992年的时机把王健林送上了人生的加速通道,万达不仅启动了旧城改造,还赴广州番禺开发小区,陆续攻陷成都、长春等多个城市开发房地产项目,开启了万达帝国版图扩张。
而这一年,国美电器连锁店才发展至五六家。
1994年,王健林受大连市体委邀请成立大连万达足球俱乐部,斥巨资引进球员。在他掌控下大连万达连续夺得4次联赛冠军,联赛55场不败神话至今无人打破。广为流传的版本是,他曾提着成箱现金到赛场,用最直接的物质奖励鼓励球员,奖金高达数十万。
图:王健林被拍到在场边观赛
1998年亚洲金融危机后,中国经济形势突变,加上最早与王健林一起创业的两个员工得了重病,300多万砸了进去,这极大激发了王健林的现金流危机。次年,王健林忍痛把万达俱乐部转手给徐明。改名那一天,王健林对身边人说“真的不甘心”。
此时,国美正从北京走向全国,迅速扩张至88个城市,创办了总资产约50亿元的鹏润投资有限公司,进行资本运作。弱冠之年的黄光裕已是商界奇才。
2000年,王健林开始转型,万达历经三天的“遵义会议”,夯定住宅地产和商业地产两条腿走路的战略,万达在长春建了一个全新的商业地产项目——万达广场。
那段时间,王健林不抽烟不喝酒,没有夜生活,每天5点半起床奔波,最难啃的沈阳万达广场,3年内被告了222次,房子多次拆了重建,耗费9亿多。这是王健林交的学费,他为转型设定了5年的时限,结果,4年后,上海五角场项目取得成功之后,万达顺势在全国各地复制这一模式。
同一时期,国美野蛮生长,总资产已达5亿元,成为家电零售巨头,黄光裕身上诸多光环笼罩。
曾有一位去国美应聘的职业经理人,这样描绘他面试时的经历:“黄光裕亲自领着十几位总监及总经理对我进行面试。他一言不发,坐在宽大的老板桌后看着你,你感觉自己仿佛是笼子中的一头猎物,不可能和他有平等对话的权利。”
他感慨说:“我走南闯北几十年,也和不少大老板直接共过事,但黄光裕是最不可捉摸的人。这是我几十年工作经历中最紧张的一次面试。”
3
2003年11月,国美在香港开设门店,进军国际市场,次年,国美在香港成功上市。年仅35岁的黄光裕以104亿资产成为胡润"中国大陆富豪榜"首富,2005年,黄光裕以140亿元蝉联首富。
上百亿的财富赋予了黄光裕耀眼的光环,他说: “有人劝我说,你这么大企业的老总,走路慢点行不行?但我觉得那样太浪费时间了。我觉得改变的是现在想吃点什么好吃的东西不用再先问价钱了。”
一位国美高管回忆,他们曾在公司咖啡厅里为黄光裕举行一个简单的生日聚会。“那天他穿得很休闲,面对着生日蛋糕时,他竟然笑得那么孩子气。”
2004年他参加央视对话节目访谈,主持人曾问,“你可以去最贵的地方吃饭;坐在头等舱去世界最远的地方;猎头公司会花最高的价钱给你挖来最贵的人才;这不一切都很好吗?你的难在什么地方呢?我们都觉得你很幸福了,而你却告诉我们很苦。”
黄光裕笑道:“实际上每个人都有本难念的经,处在不同的角色、不同的阶段,其他人无法理解。从我来讲,国美一天不经营,一天最起码先要花掉五百万,我得想方设法先把这五百万赚到手,这就是我想说的,这可能别人是想象不到的,包括我的员工在内。”日赚500万这个小目标比起王健林一个亿小目标似乎不够豪迈。
但黄光裕对属下的要求近乎苛刻,在一张国美高管递过的名片背面,可以看到这样一则“廉政承诺”:“本人与贵公司合作中承诺做到‘三不’——不接受客户礼物;不收取回扣;不以权谋私。请监督。”上面甚至连廉政举报电话都已经注明。
他常常对张志铭及其他高管说:“如果不是为了给机会培养你们,让我亲自来操盘,国美比现在会更好。”
有高管对此表示理解:“没有他的霸道,也不可能成就他现在这么大的盘子。黄总还是比较讲义气的,有很多人离开国美然后又回来,他不会弃之不用,可能会提拨到更高的位置上去。他有时处罚你,不是故意让你很难受,而是为了试探一下你的心态。如果你心态好,又有发展潜质,他就会刻意去培养你。”
这时候的黄光裕比王健林风光多了,而万达2005年才第二次机构改革,将商业、住宅两大公司合为万达商业地产股份有限公司。
2006年,王健林与福布斯富豪榜首富黄光裕拍了一张喝茶的照片。这年,王健林连富豪榜榜单前十都没挤进去。
图:黄光裕(左)和王健林
黄光裕的人生轨迹下滑的猝不及防。
同年突然袭来的银行贷款案,扭转了黄光裕扶摇直上的势头,原中国银行北京分行的老行长牛忠光退休后被抓。黄光裕盘根错节的银行关系被牵出,为摆平案子,黄光裕大面积行贿官员,甚至他控制的上市公司的内幕消息都成了行贿官员的礼物。在贪官的庇佑之下,黄光裕平安度过劫难,当年,黄光裕三夺中国首富。
2008年,给黄光裕庇佑的权力网络摧枯拉朽地坍塌,沉溺于权杖庇佑下做生意的黄光裕锒铛入狱,那一年福布斯首富的桂冠易主。胡润却依旧把首富位置空给了黄光裕。
这一年,王健林将总部从大连搬至北京,但保留了13楼的万达集团党建基地,整层楼1300多平方米,共划出4个30平米左右的房间,陈列万达集团过去20多年的历史,尤其是名种党政理设成果,以及王健林和国家领导人的合影。这层楼价值4000万元,只是陈列了各种照片和政府发放的奖状,说明王健林对党政发展的重视。
2010年,万达夯实了实业、资本两条腿走路。在阴冷潮湿的霏霏细雨中,法院认定黄光裕犯有非法经营罪、内幕交易罪、单位行贿罪,决定对其三罪并罚,执行有期徒刑14年,罚金6亿元,没收财产2亿元。
两人的人生轨迹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4
虽然国美教父黄光裕身陷囹圄,但是万达和国美这两大商业帝国依旧在以自己的速度扩张。国美困局时,一直站在背后相夫教子、风格低调的女主人杜鹃代夫出军重回鹏润大厦。
她曾在监狱里探望黄光裕时讲过:“没事儿,老公,你出狱时,我给你一个更好的国美。”
可走出看守所的时候,原来的从容淡定也没了,拎着塑料袋,穿着不太合身的T恤,背影就能看出来这两年的折磨估计是够她受了。
为了这一句承诺,她要撑起整个国美,但公司早已险象环生。
原来的合作伙伴陈晓,蓄谋已久准备反水,不仅掌控国美大权,与贝恩资本签订了合作协议,而且发动国美管理层集体挺陈,增发新股摊薄黄家股份的牌已经亮出。
黄光裕出狱前,陈晓更是直接放话:“黄家根本没有人来打这个仗。”
而且,杜鹃还得提防着两个虎视眈眈的小姨子。步步为营的大妹黄秀虹,锋芒毕露的小妹黄燕虹,都有问鼎国美之意,分分钟都可以上演一出宫斗大戏。
2012年,就在国美史无前例的亏损8个亿的时候,从未涉足零售行业的杜鹃使出了她的铁腕手段:
首先,重组董事会董事会成员从13人重回11人,其中有7人是公认的“保黄派”董事。杜鹃又找到贝恩资本高层,跟他们示好,用利益交换“策反”贝恩资本,作为回报,贝恩帮杜鹃“驱逐”了陈晓。
其次,她搞定了董事会,就着手清理管理层。把原来的高管从国美在线调离,抬高老人,“腾空”老员工;而吐故纳新,具体的事情,则交给新上来的员工去做。既显菩萨心肠,又用霹雳手段。
最后,为了尽快熟悉业务,杜鹃经常到国美的门店转悠,360°扫视的眼神凌厉得让员工直冒冷汗。
杜鹃三板斧,跑偏的国美不光还清了之前欠下的8个亿,接连几年又给黄光裕赢了12个亿。
2016年5月,万达集团首次登上《财富》世界500强榜单,排名第385位。远远的甩开了国美,期间,王健林给了王思聪5亿去练手,最后拿回来了60亿,同时成为微博上的国民老公。
5
如今风云变幻,王健林跌落至富豪榜第四,637亿贱卖资产可能是曾经以强势著称的王健林最大程度的退让,其背后又有多少心酸能足外人道。
曾排名第一的张茵&杨惠妍、曾排名第二的严介和、曾排金融榜十三的魏东、曾多次排名第一的百年富豪家族荣智健、南德牟其中、欧亚农业杨斌、金杯汽车仰融、上海地产周正毅、万泰钱永伟、大午孙大午、立信投资张良宾、斯威特严晓群、格林柯尔顾雏军、德隆唐万里&唐万新……
这些一度闪耀着金色光芒的民营企业家最后都没有摆脱富豪榜的诅咒。
他们曾在商界呼风唤雨,对资本运作得心应手,商业运筹时气势如虹,可纵使腰缠亿万,一旦身处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中,再风光无限、气吞山河,一脚跨进资本市场的大门,名和利有时就变得身不由己。
*本文全部事实援引自公开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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