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妮·海瑟薇应该是好莱坞明星当中最尴尬的一个,一边是奥斯卡与金球奖的肯定,一边是美国大众排山倒海“讨厌安妮·海瑟薇”之声。
美国人讨厌她到什么地步呢,2013年——就在她捧回奥斯卡小金人的那一年——一家报纸将她评选为最讨厌的名人。推特上也有一个长期热门的话题标签#hathahaters#。就在奥斯卡颁奖礼当晚,平均每分钟就有近两万条留言吐槽她,从衣着到发言,这个扮演轻喜剧出道的甜心姑娘从来害怕出错而面面俱到,反而因此被抨击得体无完肤。连《纽约时报》这样严肃媒体都觉得兹事体大,需要正儿八经的从社会心理角度做一篇文章,这尴尬得有点前无古人。
艺人被讨厌,从来不是稀罕事。国内也常有一些明星惹出“滚出演艺圈”的网络暴力风波,可常见的炮火还密集在他们的专业能力与角色要求不匹配或私生活中行为严重失德上。可安妮·海瑟薇,从不出错、演技上佳、连进出夜店的新闻都没有。
她十八岁时因为《公主日记》里那个大大咧咧的傻丫头一炮而红。五年后,为了颠覆那部迪斯尼片中平民公主的形象,她挑战裸戏,出演未公映的独立电影《历劫俏佳人》。此后《断背山》、《穿普拉达的女魔头》、《蕾切尔的婚礼》、《爱情与灵药》、《悲惨世界》、《星际穿越》一部接一部,文艺片、商业片、科幻甚至更具有探索意味的独立电影,她都一一尝试。由此可看出,雪肤大眼的她并不是一个没有想法、乐呵呵就等着鸿运当头砸来或有些许名利就躺在豪宅里恋爱的女演员,她想表达更多,并害怕时不我待。
在《纽约时报》那篇分析人们对她的偏见的文章中,有这样一句话是:“必须指出的是,没人认为她做错了什么。相反,海瑟薇似乎成了一面照亮我们不足的镜子。”
即便再讨厌她的人,也无法从演技上有理有据地指出她的不足——不足到应该被群起嘲笑的地步。除了在《穿普拉达的女魔头》里,在梅姨衬托下平凡无奇之外,其余无论是文艺小清新,还是复杂的瘾君子,她都能出色地完成。
大约也是因为如此,那些数落她的罪状里,有一条堂而皇之便是她的“急功近利”。既然是从迪士尼商业片中起家,那就乖乖等过了三十岁再让观众接受你有诠释其他的深度不行吗?为什么急吼吼的去尝试其他的角色,包括裸露,去证明自己的才能与众不同?
另一条则是过于做作,因为大家爱亲切随意风格的女孩,于是东施效颦似的,在真人秀节目上开始说自己的糗事与笑话,反而让大家觉得她活在剧本里。
这一幕妙得像一个典型的美国校园喜剧:一个出身古板家庭、长裙过膝的女孩,转学到一个流行超短裙、嚣张的彩色指甲油和各种舞会派对的高中。她努力学习,结果被嘲笑戏弄。她只好学着撸起袖子、剪短裙摆,说了平生第一句脏话。结果漂亮的恶霸们和小丑般的随从指着她哈哈大笑:“她说脏话,她居然说脏话,哈哈哈,真是个蠢货啊!”
在好莱坞剧本里,这样的故事应该怎样收尾?只得一位帅气的派对王子出面搭救,对,必须是派对王子,漂亮的草包也比善良的平凡人好。
还有一条更有趣,与她的工作无关,而是因为私生活暴露了“人品缺陷”——男友刚被发现是金融诈骗犯,怎么能立马就和他撇清关系分道扬镳了呢?
对不起,我没办法用他们那种义正辞严的语气将原话复述一遍,只能希望他们在遇到相同状况时,懂得要走得更快一点。
翻看这些罪状时,文化差异的鸿沟变得突兀难以理解,就像他们认为中国人最喜欢的明星应该是成龙一样,我们会因为某个女演员的马甲线对她瞬间改观,可如果安妮·海瑟薇这样做,只会因为“努力”招来更恶毒的嘲讽。
他们仰慕无需努力便成就非凡的天才,理解只会演几部商业片、拍拍街拍、走走红毯的艺人,称之为对名利的淡然,对处于云颠已不屑舆论的超级明星既崇敬又惧恨。最爱嘲弄的独独是还在马拉松赛里咬着牙汗如雨下的选手。你一定坚持到终点,不然他一定会嘲笑你。可既是你踉跄到最后,他还要给你一个冷笑:这么努力,你怎么还拿不了第一呀?
可没有天分加持,凡事都需努力,也不可能次次拿第一,才是平凡你我,不是吗?
要人赢,还要赢得不费力,还要赢得姿态好看,还要赢得没有傲色,也不能假作谦虚。就这样的天真刻薄,还说自己爱率真。
粉饰自己是对孱弱本质接受无能的一种抵抗,将完美幻想投射在他人身上同样也是无法接纳真实自我与世界的幼稚的脆弱。
在大众的期待里,艺人两字的内容到底包含着什么?他们的个人形象在我们复杂的大脑神经中,代表了什么?仅仅是他的专业能力诠释了打动我们的角色,还是,他呈现出来的整体形象被附加了大众对自我的期待——样貌、性情、才华和财富。这样的期待必须有据可依——亲切是梯子,让这幻想得以依附攀爬。也不可与价值观相悖——所言所行便是我虚拟人生里的经历。所以投射成功便赞扬,不然,则取笑,就像我们心底藏着的对自己的恼怒。
安妮·海瑟薇过大的五官与深发色都不是美国人的国民审美,他们素来偏爱金发碧眼的姑娘,脸最好巴掌大,笑起来永远十七八般甜美单纯,美却没有攻击性。这样的女孩,最适合老少咸宜的爱情轻喜剧或阖家观赏的连续剧,在大众的愁苦里毫无心机的哭哭笑笑,那是他们养在银幕里的自己或爱人。
相比她们,安妮·海瑟薇过于认真。她出生于中产阶级家庭,父亲是律师、母亲是艺术家,同性恋哥哥与她感情甚笃。她对宗教虔诚到差一点当了修女,在大学里的专业是文学与心理学,对生命一早就有了严肃的思考。
于是,她和爱爆米花大片、派对、崇尚欢乐美国气质上有自然而微妙的不协调。她以为在访谈节目上说些笑话与糗事能冲淡她不讨人喜欢的认真劲头。可惜一早就被戴着显微镜的观众识破:哼,走开,你才不是我们一伙儿的!
有记者目睹安妮·海瑟薇在书店买关于心理平衡的书,一个对形象管理严格到从不沾染毒品、夜店等负面新闻,无论何时都不忘送上招牌微笑的姑娘,还需要将鸭舌帽拉得低低,特意走上街去买一本心理书试图教导自己。这一幕真叫人笑不出来。
她演得了贫民窟里的妓女,演不了可爱、随性的美国甜心。
其实,一个成熟的演员,不能永远无限探索所有的角色,还应该明晰自身的局限。“被所有人喜欢”这个角色演不好,那就算了嘛。
在她的所有负面评价中,有一点还值得玩味一刻钟。在出演《悲惨世界》时,她拒绝将头发染成原著中的金色。有人因此攻击她的虚伪自私,可我想,这会不会是因为她厌恶欧美审美当中金发那肤浅的意象呢?“不,不是只有金发才有价值,芳汀没有金发也能撼动人心。”她拒绝金发的芳汀,也从心底拒绝被矮化成什么甜心。
总有人问安妮·海瑟薇在扮演完美这件事上,什么时候才能终结?大约是再有记者问到对舆情感想时,她不再回避,能轻轻一笑说“关我屁事”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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