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感女星这四个字像在赞美的背后暗藏着浅薄的讥诮,这是人脑配置里最粗暴武断的思维定势告诉我们的:胸大必然无脑。那么,以性感为武器行天下的姑娘,至少姿态应该是依附的吧,像花园里那些攀附的藤蔓,每一根弯曲幼嫩的细须仿佛都带着谄媚的笑意。
半个世纪之前,人们对玛丽莲梦露的认知是如此,而如今,这位被称作当代梦露又被《时尚先生》杂志两次评为“全世界最性感的女人”的斯嘉丽约翰逊,自然也让人想当然的期待着,她或许也是这样,至多比任性再多一点刚强。
乍看之下,她们真有颇多相似之处,例如同样体态丰满,例如都对政治颇有兴趣。
可这么多年过去,所有等着她捂着裙裳立于风口之中对着镜头外巧笑嫣然的人都要失望了。她从不避讳自己身量上的不足,丝毫不考虑像前辈那样去抽掉一对肋骨来取悦大众对纤腰的审美,她的性感对比玛丽莲梦露的性感全然是两个时代的事。

大约是从小便与父母辈甚至祖辈明星厮混的缘故,比起同龄明星们来,斯嘉丽约翰逊显得老气横秋得多。红在眼下这个时代,她竟然没有Facebook等社交网络账号,闲来无事不会PO一张家居照等粉丝来点赞,或者在潮流迅猛又多变的流行时代,利用自媒体之便营造各种符合人们期待的形象,之前桀骜少女也好,此刻辣妈也罢,全无心要在镜头外再将私生活端一盘子出来投喂大众。
像置身都市只觉吵闹的老年人似的,她甚至很少上网,她觉得网络会让人膨胀,铺天盖地的讯息总是不约而同的一起赞美或者诋毁,营造出一种所有人都在为一个话题、一个人疯狂的幻象,同时给那些渴望验证自身存在的人希望和绝望。而这一些都不是她需要的。
她不孤独也不自卑,无需那些不经深思的赞美和远离真实的议论填满无所事事的午后。于是不工作的日子,她要么宅在家里,要么和好友做最平常的遛街运动。
在这个进餐前必先拍照的年代,她就像个穴居人,抛弃时代的便利性,握着不被左右的清醒。

因此,她是很少见的只能揣测很难证实其生活状态的好莱坞年轻明星,她总是有限度的向好奇的外界吐露隐私,结婚、离婚、订婚、分手、再订婚、生女,她兀自热闹,拒绝共享。至今媒介对她女儿的报道也只能停留名叫Rose和趴在母亲身上几张可爱的背影照片上。她站在无私密的互联网时代,皱皱眉,转过身,坚决的将一切熙攘关在门外。
那种不渴望被了解、也不寻求倾诉与拯救的姿态,是她的性感中最独一无二的东西。
她与梦露的脆弱截然不同,她清醒而强大。八九岁时就经常和母亲穿梭在纽约各个试镜片场,有一次她因试镜失败在地铁上痛哭,母亲安慰她:“我们干脆换个别的快乐的事情做吧。”她早有主见,一口回绝:“不,我喜欢表演。”细看她少年时照片,与俏丽一同萌芽的,是早慧的果决。
于是她就在镜头前坚决的待了下来,以童星出道,从第一部处女作《浪子保镖》开始,她几乎每年都参演一部作品,戏份从明星身边的配角逐渐加重,从金发萝莉一直演到亭亭少女。她的演技像是天成的,就和她的绿眼睛与妩媚双唇一样,都是老天的礼物,15岁时她在那部毁誉参半的《马语者》里扮演女主角克里斯汀·斯科特·托马斯的残疾女儿,一举拿下人生第一个奖项。
人们总认为性感女星总是情绪化的,对待事业轻率又任性,越有天赋,星途越顺畅就越容易早早自我放弃,就像最后时期的梦露,因为与丈夫感情破裂,在出演《不合时宜的人》时频繁迟到、忘词,导致年事已大的克拉克盖博在沙漠的高温里一等再等,疲惫不堪。这部戏结束不久,盖博便去世了,虽然与梦露无关,但她的情绪化给身边人带来的负担在她去世多年后依然被抱怨。
可在这一点上,斯嘉丽更像那位倔强坚强的斯嘉丽——传说她祖母正因疯狂热爱《乱世佳人》才替她取了这个名字——怀孕时,依旧踩着高跟鞋在世界各地飞来飞去宣传《美国队长2》。
我三、四岁的时候,就在这方面有非常强烈的欲望了。斯嘉丽说,我非常外向,我喜欢成年人的世界,喜欢成为焦点,喜欢去表现。以前我经常给家人表演小节目,不幸的是,那些黑历史现在还留着——我爸爸用讨厌的摄像机都录了下来。”
她与梦露还有一点巨大不同的是,她来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不必取悦谁来获取爱与关注,对建构幸福也没有丝毫不适,所以表演对她,不是也不必是获取名利的手段或者找到人生价值的通道,它就是价值本身,于是她在镜头里才能自信又自由。
从《迷失东京》、《赛末点》、《午夜巴塞罗那》到最近的《露西》,她的表演之路顺畅到难以想象,她是伍迪艾伦的缪斯,是银幕上难得一见的超级女英雄,她是叛逆少女,也可以袅袅婷婷在《落魄大厨》这样的轻喜剧中当好昙花一现的漂亮花瓶。斯嘉丽约翰逊可以扮演什么?似乎什么都可以。她的天花板在哪里?至少,谁都说不出来。
2013年上映的科幻爱情片《她》中,她以声音出镜,扮演与男主角产生情感纠葛甚至亲密关系的人工智能系统。她低沉沙哑的独特嗓音风情万种,不仅给电影中孤独彷徨的男主角包容和赞赏,更震惊了镜头之外的观众,原来所谓性感可以与形体无关。
斯嘉丽约翰逊仅凭声音就拿了罗马影后,可谓前无来者。
时代终于变了,对性感的指望不再单薄得像玛丽莲梦露那个时代总和丰满的体态和酥胸半露的风情挂钩,人们终于能够欣赏更多,由自信、勇敢与勤奋激发的,那些更指向愈加光明的东西。
于是这位小玛丽莲梦露,也能拥有比前辈宽广温暖得多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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