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关键词是苦逼,苦逼,苦逼。单从地域上来说,如果你留学的村儿也跟我留学的村儿一样,半小时一班公交,去个大点的沃尔玛要开半个小时去隔壁村儿,全村儿一共两家中餐馆,一家亚洲超市——还是韩国人开的,那么你的情况差不多符合苦逼俩字儿。我那个村儿,到了晚上没串串撸,过了零点没外送,而我居然坚挺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寂寞的夜晚。靠的是什么?
丸丸是我在某个学期的final吃来的朋友。是真的,literally,吃来的。那天我在图书馆最后一遍刷着sample exam,肚子猝不及防地咕噜咕噜叫起来。虽然我不要面子,但我好歹也是个青春少女啊,随着我脸“siu”地一下红起来,我听见旁边有个人“噗嗤”一声笑了。我很生气却又很不好意思,偷偷瞄了她一眼,没想到她开口说:“我是丸丸,要不要去我家吃顿饭?”我本来不该答应的,真的,我特别不好约的,但是我饿了,超级饿,所以我说,走吧。
丸丸是个可爱的四川妹子,她领我回家的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冒菜是可以不用外面卖的那种冒菜底料来冒的,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那天以后,我就常常自带食材上丸丸家吃冒菜了,她家是我们俩吃货的根据地,也是我深夜食堂的启蒙。做冒菜呢,首先你得准备足够的葱姜蒜、小米椒、干辣椒鲜辣椒、郫县豆瓣酱、花椒、辣椒面、大蒜粉、胡椒粉、盐、糖、香叶、草果、八角、桂皮。然后你要起油锅,下葱姜蒜爆香,之后下小米椒、干辣椒鲜辣椒花椒炒热,再加入郫县豆瓣酱炒出香味,最后加入高汤煮沸。这个高汤也是有讲究的,村儿里没有筒子骨,那至少也要排骨熬汤。底料熬好之后,把事先准备好的食材按照烫熟所需时间先后下锅。需要注意的是,虽然准备汤底费了很大劲儿,但食材煮好了之后这个汤底是不能留的,这也是冒菜的精髓之处。所有食材烫熟之后用漏勺盛出装碗,并重新盛适量高汤在碗中。同时再起一油锅,下香叶、草果、八角、桂皮爆香,之后取出香料只剩热油,油温不宜过高,不然一会儿会把辣椒面烫焦。辣椒面、大蒜粉、胡椒粉、盐、糖均匀洒在刚才装好碗的食材中,最后将热油浇在碗中,冒菜就做好啦。你这会儿不用吃,你就照着我的方子光想想,吞口水没?饿了没?想吃了没?

川川是我谈了六年的男朋友。每次有人问我俩,你们是怎么在一起的?我脑海中总是适时地浮现出他拿着个乐扣乐扣站在我家楼下的样子。川川的保鲜盒,大概是我最爱的深夜食堂了。那时候我晚上写作业总是写着写着就很饿,川川的信息就是这么巧就发了过来:【我夜宵煮多了,你要不要吃?】,【今天新学了道菜,你要不要做小白鼠?】。其实我知道他只是找个借口来给我送吃的,但我也乐得配合他假装不知道。川川有个绝活,就是做面条,各种各样的拌面、汤面、凉面、方便面,只要经他手,就让人欲罢不能,而我又是个爱吃面条星人,所以一来二去,川川就变成了我的长期深夜食堂负责人。
我最喜欢的深夜食堂美食还是本帮葱油拌面,因为它不仅快手,而且好吃。虽然只是简单的葱油拌面,却也是有讲究的。葱一定要用小葱,并且要去掉葱白部分,油最好是猪油,面最好是挂面。挂面在沸水中煮熟捞出沥干,小火将油烧热后加入切好的葱段,待葱段全部变成焦黄色后加入适量生抽、老抽和糖,煮至起泡即可关火,最后将油浇在沥干的挂面上就完成啦。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却能做出既填饱肚子,又满足口感的美味。我有时候会想,川川是不是在我家楼下租了间房子,不然他每次拿着食盒来找我的路上,面条怎么都没有胀起来?怎么都没有黏在一起?为什么还是那么精致好吃?

本科毕业后,丸丸回到了蜀地,那片遍地是美食的好地方,我再也没有在晚上煮过冒菜吃——就算我用跟丸丸同样的步骤,却也做不出两个人挤在一张小桌上吃冒菜的味道了;而我跟川川也开始了漫长的异地恋,我开始自己给自己做葱油拌面,有时候是深夜,有时候是清晨,可我会无比想念那个站在我家楼下的傻傻少年,路灯总是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做苦逼留学狗的那几年,其实跟很多可爱的人一起在深夜吃过饭——一锅煮仨小时的火锅,从十二点吃到三点;冰箱里搜刮出的最后一袋速冻水饺,一起下锅正好四十个两个人分着居然也毫不费力地吃完;一包辛拉面加个蛋加几片生菜也算勉强解馋。后来工作了,作息越来越正常,早睡早起之后竟然也慢慢戒掉了夜宵的习惯。常常回想起凌晨站在厨房看锅里咕嘟咕嘟冒香气儿的日子,与其说我是想念深夜食堂啊,不如说是怀念那些回不去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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