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2月11日,在结束克里米亚雅尔塔的三巨头会议后,罗斯福总统于返程途中乘坐“昆西”号巡洋舰经黑海、地中海,进入苏伊士运河。
“昆西”号巡洋舰停泊在苏伊士运河大苦湖上,罗斯福与沙特阿拉伯老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会面,长谈数天。
这是罗斯福总统在解决完欧洲的战后安排问题后,进一步为未来的中东格局奠定基石。
会谈期间,美沙双方达成非正式协议:美国许诺保证沙特阿拉伯王国的安全与完整,沙特则保证以合理价格输出石油,双方正式建立“石油换安全保护”的战略联盟公式,锚定了石油-美元关系。
罗斯福与沙特国王阿卜杜勒·阿齐兹会谈。
阿卜杜勒·阿齐兹是现任沙特首相小萨勒曼的爷爷,阿齐兹去世后王位一直以兄终弟及的模式传递在他的儿子辈,小萨勒曼是沙特王国首位“第三代传人”——西方一般用其英文简称MBS来代指。
与垂垂老矣的父辈们不同,小萨勒曼1985年出生,思维开放,锋芒毕露。
自踏入政坛以来,他历任沙特经济发展委员会主席、国防部长、第一副首相等职,2017年被立为王储,2022年出任首相。
小萨勒曼在世俗化、现代化等领域非常开明,广受国内年轻人的支持,不过他也展示出了十分强硬的一面,喜欢用暴力手段去解决问题,比如震惊世界卡舒吉大案。
卡舒吉是一名任职于《华盛顿邮报》的沙特记者(拥有美国绿卡),经常发表一些抨击性质的文章,结果2018年10月在沙特驻土耳其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遇害。
此事件成为小萨勒曼与美国关系裂痕的起点。
2020年竞选总统期间,拜登曾公开称沙特为“贱民国家”,上任不久,他下令解密小萨勒曼策划谋杀卡舒吉的报告,小萨勒曼一时成为被西方舆论挞伐的“弃儿”。
2022年7月15日,在沙特阿拉伯吉达,沙特王储小萨勒曼于美国总统拜登碰拳致礼。
小萨勒曼时期的美沙关系在经历完数年的低谷后,于2022年迎来转机。
说来有趣,给小萨勒曼救场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俄罗斯总统普京。
随着震惊世界的俄乌战争爆发,俄罗斯成为西方世界的头号大敌,相比起来小萨勒曼的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显得就没有那么“恶劣”了。
更为关键的一点,由于能源出口是俄罗斯经济的命脉,所以美国急需在全球油价等问题上获得沙特等海湾产油国的支持。
于是拜登不得不拉下老脸,启动了2022年7月的访问沙特之旅。
期间拜登轻描淡写了卡舒吉事件,转而声称“美国永远不会转身离开中东,从而让中国、俄罗斯和伊朗来填补真空”。
外界一般认为,拜登访问沙特有两个重要目的:其一是重振立场亲美的阿拉伯阵营,就像重振北约一样;其二是要求沙特增产石油,以此打击俄罗斯出口并缓解西方国家通胀。
不过很可惜,小萨勒曼在相关立场上并没有响应美国,只做了一些姿态性回复。
实际上,在俄乌战争的第一年里,以沙特为首的OPEC能源联盟、伊朗和土耳其这三股伊斯兰势力,就是暗撑俄罗斯的“中东铁三角”。
2023年12月,普京访问沙特。在俄乌战争的背景下沙特竟然接待普京来访,其态度可见一斑。
如果说沙特在乌克兰战争问题上的骑墙拜登政府尚能够睁只眼闭只眼,那2023年间沙特与伊朗的和解则让美国坐立不安,不得不采取行动。
过去几十年间,美国的中东政策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东遏伊朗,西促和谈。
简单点说,就是大力推动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间的和平进程,形成所谓的“反伊朗大联盟”。
2020年8月13日,以色列、阿联酋和巴林在美国签署《亚伯拉罕协议》,实现关系正常化。
这是特朗普时期中东外交的“重大胜利”,曾被吹嘘为“改变中东格局的历史性和平协议”。
拜登上台后,继续投入精力到《亚伯拉罕协议》上,希望把海湾地区最重要的沙特也拉进协议,从而展现自己已经“超越特朗普”。
可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美国、沙特、以色列即将达成协议之际,2023年10月7日,哈马斯和其背后的伊朗通过引爆加沙危机将这一进程打断。
《亚伯拉罕协议》签订现场。
为什么引爆加沙危机可以打断以色列与阿拉伯国家之间的和解进程呢?
因为长期以来,巴勒斯坦的建国问题都是阿拉伯世界乃至整个伊斯兰世界的一桩大事,占据着绝对的道义制高点。
而在以色列蚕食之下,约旦河西岸出现了大量犹太人定居点,甚至连圣城耶路撒冷也被以方控制。
美国深知,想让以色列退出约旦河西岸是不现实的,在偏袒以方的心态下,其撮合以色列与阿拉伯世界和解的套路就变成了两条:
1、尽可能淡忘/淡化巴勒斯坦问题,将该问题暂时搁置起来。
2、如果一定要谈巴勒斯坦问题,那就由美国出面提供利益补偿阿拉伯国家,诱惑/迫使它们做出道德让步。
很显然,哈马斯的袭击让美国不得不执行“方案2”,在加沙危机造成数万平民死亡的背景下,阿拉伯国家牺牲巴勒斯坦建国权的道德成本显著提高。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拜登政府竟然没有放弃沙特-以色列和解进程,反而增大了给予利雅得利益补偿的筹码。
沙特首都利雅得天际线
2024年4月26日,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在结束访华行程后直奔沙特。
几天之后,彭博社引述知情人士的话报道称,美国和沙特即将达成一项“历史性协议”,该协议将为沙特提供安全保障,如果以色列政府结束在加沙地带的战争,该协议也将为沙特和以色列建立外交关系提供可能的途径。
紧接着,有关美沙秘密谈判的一系列消息逐渐被披露开来,除了诱惑沙特和以色列建交外,美国还提供了解禁先进武器进口、增加投资、民用核能合作、帮助沙特发展人工智能和半导体产业等诸多优惠条件。
其中不乏常见的美式霸凌条款——在接受美国条件的同时要求沙特排除部分同中国的技术、贸易联系。
有美方匿名官员称,谈判在最近几周加快了速度,有可能在几周内达成该协议。
沙特外交大臣费萨尔则在世界经济论坛会议上表示:
“就沙特和美国的双边协议而言,我们的进展非常非常接近,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
至于巴勒斯坦问题,沙特外交大臣称:
“以色列需要对巴勒斯坦人做出更大让步,希望看到巴勒斯坦在建国道路上出现不可逆转的步骤。”
一些国际问题专家猜测,沙特很可能采取折中方案,即先同美国签署双边协议、把经济、安全利益收入囊中,然后把巴勒斯坦建国的政治问题与接下来的跟以色列正式建交挂钩,作为下阶段事宜。
这一“两步走”策略其实也契合了拜登政府的诉求。
自中国成功斡旋沙特-伊朗复交和加沙危机爆发以来,拜登的中东政策饱受诟病与质疑,他太需要一剂强心针了。
《华尔街日报》解读称:美国政府正重新尝试推动以色列与沙特阿拉伯建交,促进以色列与沙特和好的目的之一包括“限制中国在中东的影响力”。
访问沙特的布林肯
文章最后,试着探讨一下拜登中东大战略的前景。
以美国的外交手段,想要通过给予一定利益的方式换取沙特的某些支持,难度并不大,可这其中有个绕不过的坎。
在这份利益offer中,最核心的是美国为沙特提供安全保障,其他的都属于“零钱”,尽管协议详细内容尚未公开,但我们不难猜测,它绝不可能达到北约或日韩那种美国正式盟友的水准,即美国不会向沙特承诺明确的防卫义务。
中国的第二条红线》一篇中详细介绍过美国盟友的等级,对于沙特,一种比较可能的定位是位置靠前、待遇较好的“非北约盟友”。
可即使这样,也需要美国国会通过。
那国会的意见又是什么呢?
简单点说,国会批准协议的前提条件是沙特与以色列关系正常化,也就是得实现“两步走”方案中的第二步,没有这一突破性外交成果,很难想象类似的“礼包法案”能顺利过关。
当然,美国也可以再用“沙以关系正常化”为诱饵去劝说内塔尼亚胡在加沙问题(主要是进攻拉法问题)和巴勒斯坦建国问题上做让步,进而迈出沙特所要求的“不可逆转的步骤”。
这一系列复杂的外交连环套,就看拜登和布林肯的手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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