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卷美国的校园抗议，他们在抗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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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莫莱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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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10月7日哈马斯对以色列进行了恐怖袭击，杀害了数百人，绑架了近千名人质，以色列随后展开了凶狠报复，对加沙进行狂轰滥炸，造成了重大人员伤亡。截至 2024 年 5 月 1 日，加沙的死亡人数至少为 34488 人，其中包括14500 多名儿童丧生，8000 多人失踪。

舆论对这场战争的观点也极度撕裂。有人认为以色列的报复有正当性。也有人认为以色列反应过度，是在对加沙进行种族灭绝。

自4月18日以来，发生了学生被捕和被拘留的学校来源：纽约时报

4月17日开始，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率先占领学校草坪，要求校方撤资(divest)跟以色列有关的企业和组织，断绝经济往来。随后，哥大校长莎菲克在参加了国会听证后，回到学校就叫来警察进入校园逮捕和驱赶学生。在美国，像哥伦比亚大学这样的私立学校属于私人地界。如果不是校方授权，警察是不会轻易进入校园的。

此举引发了更多的不满，全国更多的学校爆发声援巴勒斯坦的抗议，抗议行动也主要采取在校园里占据一块地方露营的和平方式。也有越来越多的学校叫来警察清场。截至目前，美国有超过80所学校发生了学生抗议，有超过50所学校的抗议有警察进入校园逮捕抗议示威者。

调查显示7成的可能投票者支持永久停火和降级暴力。来源：Zeteo 和 Data For Progress 于 4 月底进行的民意调查

不赞成学校限制学生抗议做法的比赞成的多。来源：Zeteo 和 Data For Progress 于 4 月底进行的民意调查

这场蔓延全美各地的大学生抗议活动与加沙冲突一样，同样引起了相当两极的反响。根据 Zeteo 和 Data For Progress 在 4 月 26 日至 29 日对 1265 名美国可能选民进行的最新民意调查，受访者总体上支持巴以停火，但具体在大学抗议问题上，46%的人反对学校限制学生抗议，而40%的人支持学校限制抗议的做法。反对者的理由包括了认为学生运动受到了外界操控。这些说法有没有道理？

学生们的诉求是什么？

从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民权运动兴起，以及越战期间进行反战抗议，到后来80年代反对南非种族隔离，美国的大学生多次组织过占领校园的活动，发起过要求校方撤资举动，比如从跟南非有关的企业撤除资金。这种学生表达诉求的方式由来已久。1968年，哥伦比亚校方就曾授权纽约警察进入校园拘捕学生。所以这次校方的处理方式让人联想起上世纪六十年代反战期间的抗争。

发生在美国校园的抗议，是民间正当的抗议活动。美国的宪法第一修正案保障了公民有自由表达意见的权利和游行集会的权利。学生就算占领教学楼或者行政楼，也并没有成立任何组织行使学校管理职能，谈不上夺权。

以前的文章写过，言论自由的界限在于是否会带来即时而且明显的危险，如果言论不会带来即时的危险，就属于第一修正案保护的范畴。

去年11月，哈佛、麻省理工和宾夕法尼亚三所大学的校长到国会听证，议员质问校长对学生运动的定性，以及对学生运动的态度。三个校长都含糊其辞，没有明确表态。两名校长此后辞职。

学生的主要诉求是要求学校从跟以色列有关联的企业撤资。并没有喊打喊杀。任何一次社会运动，都没有办法控制参加的人员做出过激的行为。但是我最近观察附近大学的露营活动，发现他们的诉求是明确的，过程也是和平理性且平静的，并没有对别人造成很大的困扰。或许校方会觉得占据了一块地方，造成校园里的不方便。但是很多学校通过跟占领学生谈判，答应了学生的部分诉求，也妥善解决了抗议学生占领的问题。

各个大学要求撤资的运动由来已久

很多人对大学的抗议活动和要求撤资的诉求大为纳罕，但事实上，这些活动都有着悠久的历史。比如上个世纪70年代，斯坦福学生要求校方断绝与种族隔离时期的南非的经济联系，此种抗争一直持续到1985年。

闪回到1977年5月，警方称当时校园内一片祥和，约有1000名学生抗议斯坦福大学跟推行种族隔离的南非存在经济联系，警方逮捕了294人，其中大部分人是学生。即使有学生被捕，第二天仍有900人返回校园继续抗议。

空气中充斥着 “种族隔离意味着利润，斯坦福不会阻止它”的呼喊声。为了避免新一轮的大规模逮捕，学生们投票决定在第二天结束抗议活动。

作为校园里的第一次撤资运动，人们记住的不是它的成功，而是它造成了自反越战抗议以来最大规模的大规模逮捕。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斯坦福大学董事会发表了一份声明，申明每位校董都 “对种族隔离的做法深恶痛绝”。

在哥伦比亚大学，要求学校撤资也同样由来已久，而且不少运动都取得了成功。

目前，哥伦比亚大学列出了它不参与投资的五个领域：烟草、私人监狱运营、动力煤、苏丹和化石燃料——所有这些决定都是在过去10年做出的。但该校撤资的历史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时候。

20世纪70年代开始，哥伦比亚大学的一群学生开始呼吁该校切断与在南非开展业务的公司的经济联系。抗议几个月后，受托人投票决定出售哥伦比亚大学在南非经营的美国公司的大部分股票。这些投资总计价值3900万美元，约占哥伦比亚大学总投资组合的4%。

1978年，哥伦比亚大学的学生发动撤资运动，要求校方切断与在南非开展业务的公司的经济联系。来源：美联社

哥伦比亚大学是第一所从南非撤资的常春藤盟校，其他多所大学也纷纷效仿，包括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和北卡罗来纳大学教堂山分校。南非的种族隔离制度于20世纪90年代初结束。纳尔逊·曼德拉本人曾说，撤资对于种族隔离制度的终结至关重要，他后来还特意对各高校的抗议活动表示感谢。

从那时起，学生活动人士成功地推动哥伦比亚大学从其他几个领域撤资。

2015年，哥伦比亚大学成为第一所从私人监狱公司撤资的美国大学，此前学生活动人士发起了一年多的运动，引发了对侵犯人权行为的担忧。该大学出售了其在全球最大的私人保安公司G4S和美国最大的私人监狱公司美国矫正公司的股份。

2019年，一群哥伦比亚大学学生在图书馆进行了为期一周的绝食抗议，以鼓励该校超越此前的承诺，从所有化石燃料中撤资。

哥伦比亚大学董事会于2021年初批准了化石燃料撤资提案。除其他事项外，该政策还包括承诺不投资“主要业务是勘探和生产化石燃料的公司”。哥伦比亚大学的声明得到了学生的支持，最终其他常春藤盟校也做出了类似的承诺。

“一小群学生可以改变像哥伦比亚大学这样的机构，但如果没有更广泛社区的支持和支持，他们就无法做到这一点，”迈克尔·库萨克(Michael Cusack)对CNN说，他是2019年哥伦比亚师范学院(Columbia’s Teachers College)的研究生，帮助撰写了学生撤资提案。

说学生抗议受外部势力操纵没有根据

还有人祭出阴谋论，说学生运动是受外部势力操纵的，比如说宿营用的帐篷都是一个颜色、同样的尺寸，因此推断是活动一定是有人赞助的。大学学生组织占用多，尤其是常春藤名校，学生组织获得点资金和赞助，这并不足为奇。警方现在拿出的不少所谓证据，目前都站不住脚。

4月30日晚，纽约警方在哥伦比亚大学和纽约城市大学逮捕了近300名支持巴勒斯坦的示威者。在警方清场之前，纽约市长埃里克·亚当斯(Eric Adams)警告学生离开，声称抗议活动已经被“外部煽动者”劫持。5月1日上午，亚当斯和执法官员们扩大了这一论点，为警局的策略辩护，称这是对外部人员制造混乱的必要回应。

亚当斯在新闻发布会上说：“发生了一场激进化年轻人的运动，我不会等到运动结束后才突然承认它的存在。这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年轻人正在受到那些擅长激进化我们孩子的人的影响，作为纽约市市长，我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在新闻吹风会上，纽约市警察局官员声称抗议活动获得外援，援引的一个证据是学生用重型自行车链来保护汉密尔顿大厅的大门。警方官员称，“这不是学生带到学校的东西。这就是专业人士带给校园和大学的东西”。但社交媒体用户找出了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安全部的旧帖子，这些帖子向骑自行车的学生推荐了警方认为是从外面带进校的氪石(Kryptonite)自行车锁，甚至为购买它们提供了折扣。

当局还错误识别了抗议者的身份或模糊了他们的角色。亚当斯列举了一位名叫纳赫拉·阿尔-阿里安(Nahla Al-Arian)的妇女，称她的丈夫 “被判犯有恐怖主义罪”。但阿尔-阿里安本周并不在哥伦比亚大学校园内，她告诉美联社，亚当斯误报了她丈夫的法律过往。另一位名叫丽莎·菲西恩(Lisa Fithian)的妇女是一位长期活跃于 “占领华尔街 ”和其他许多抗议活动的活动人士，在汉密尔顿大厅被占领的当晚，有人看到她在指导抗议者如何堵住大厅外的一扇门。但被纽约警察局称为“已被证实的职业煽动者 ”的菲西恩告诉《纽约时报》，周二晚学生被捕时她并不在校园里。

纽约警察局一名副局长卡兹·多特里(Kaz Daughtry)上周五告诉 Newsmax，当局在哥伦比亚大学汉密尔顿大厅找到了一本 “关于恐怖主义的书”。他向镜头展示了这本书，并说：“有人不管他们是否收了钱，正在激进化我们的学生。”

他还在自己的推特账户上写道：“铅笔、书本、笔记本电脑，这些都是学生的工具，也是你在大学校园里期望找到的东西。”他指出，警方还在现场找到了头盔、锤子、护目镜、绳索和防毒面具。

他说：“这些不是学生抗议的工具，这些是煽动者的工具，是那些正在干坏事的人的工具。”

多特里手上举着的书名为《恐怖主义：简明介绍》(Terrorism：A Very Short Introduction)，这本书由牛津大学出版，作者是英国著名历史学家查尔斯-汤森德(Charles Townshend)。

互联网上很快就对“外部煽动者”的解释提出了质疑，并对这位纽约市警察局官员进行了嘲讽。

一位 X 用户直截了当地说道：“你在大学校园里发现了一本由著名历史学家撰写的学术著作？太可怕了。再试一次”。

“你在大学校园里发现了一本教科书？为什么学生会有教科书？”另一位网友讽刺道。

纽约警察局的说法已经成了国际笑话。荷兰乌得勒支大学(Utrecht University)的传媒学副教授米尔科·肖弗(Mirko Tobias Schafer)发帖说：“所以@NYPDDaughtry突袭了一所[大学]，带了一本书回来，然后把封面放大到原来的几倍大，粘在一堆空白页上，并把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的、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撰写的知名入门书籍作为恐怖主义手册介绍给大家”。文末，他添加了一个小丑表情符号来强调自己的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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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资料：

https://stanfordreview.org/divestment-37-years-later-a-history-of-stanfords-divestment/

https://nymag.com/intelligencer/article/the-nypds-outside-agitators-columbia-claim-is-thin-so-far.html

https://www.nj.com/reckon/2024/05/perspectives-why-asian-americans-cant-afford-silence-on-palestine.html

https://www.nytimes.com/interactive/2024/us/pro-palestinian-college-protests-encampments.html

https://today.yougov.com/politics/articles/49311-opinion-on-pro-palestinian-college-campus-protests

https://zeteo.com/p/gaza-israel-genocide-poll-ceasefire-us-vote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