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pixabay
原因有很多。
撰文 | 黄雨佳
审校 | 二七
萨姆·卡斯（Sam Kass）正在主持一场晚宴。一共4道菜：前菜是虾和鲑鱼片配老湾调味料（Old Bay）和莳萝；第二道菜是挪威鲑鱼配烤椒酱（Romesco sauce）和油封小土豆；第三道菜是羊肉配手工采摘的野生稻米、胡芦巴和咖啡，还有腌制的北美山葱油醋汁和红酒羊肉汁；最后的点心环节是咖啡和巧克力黏性太妃糖布丁，配开心果榛子和香草香缇奶油。
这些菜品看似平常，却被人称为“最后的晚餐”（the last supper），是由前白宫厨师卡斯和詹姆斯·比尔德奖（James Beard Award）得主、名厨安德鲁·齐默恩（Andrew Zimmern）等人合作，共同设计和制作的。之所以获得这样的称号，是因为这些菜肴由正濒临灭绝的食材制成，这场宴会是为了提醒人们，我们的食品和农业行业正面临气候变化带来的巨大挑战。
如果你爱吃甜品，那么你一定会注意到，巧克力赫然出现在了这份“死亡菜单”中。卡斯表示，如果气候变暖的趋势继续保持下去，那么很可能到2050年，我们就再也见不到可可树了。
听上去我们还有数十年时间，但实际上，可可（巧克力的主要成分）如今已经连续歉收。根据国际可可组织（ICCO）今年2月发布的数据，与2022/23年度相比，2023/24年度的可可产量预计将下降11%，降至444.9万吨，比全球可可预计需求少了33万吨。全球最大的散装巧克力制造商巴里·卡勒博（Barry Callebaut）公司的副总裁甚至表示，实际缺口可能高达50万吨。根据ICCO的数据，预计明年的可可供需将更加失衡。
这样一种供需关系的失衡，及时反映在了可可的价格中。根据纳斯达克的数据，可可期货价格已从去年4月的每吨不到3000美元，飙升至今年4月的每吨超过11 000美元，价格涨幅甚至远远超过同期的黄金。最近，包括好时（Hershey）公司在内的诸多巧克力制造商已发出警告，表示由于可可成本大幅度上涨，他们正在提高巧克力产品的价格（也可能会把巧克力产品变小，或是减少其中的可可含量）。
过去5年的可可（上图）和黄金（下图）价格情况（图片来源：纳斯达克）
所以，在彻底告别可可树之前，我们首先面临的问题更可能是吃不起巧克力。不过，由于从巧克力制造商购买可可到巧克力成品上市之间有一段时间，因此巧克力商品零售价格的大幅上涨恐怕还需一段时间。
酷热难耐
可可树是一种很容易受到气候变化影响的植物。它们只生长在赤道周围纬度约20度以内的狭长地带。在这些区域中，西非的加纳和科特迪瓦是可可的主要产地，两个国家的可可总产量占全球可可产量的约70%。
可可的全球产区（图片来源：Rachel Friedman, 2014）
造成这些国家可可大幅减产的原因之一是极端天气。
2023年12月，强烈的厄尔尼诺现象给西非带来了强降雨，该地区总降水量达到过去30年同期平均值的两倍以上。特大暴雨之下，加纳和科特迪瓦的可可农场被洪水淹没。
今年2月，西非地区又遭遇了严重干旱，气温一度飙升至40°C以上，打破了加纳和科特迪瓦等国的纪录。世界气候归因组织（WWA）的数据显示，高温加上相对潮湿的空气，使该地区的平均酷热指数（Heat Index，一种综合空气温度和相对湿度的热指标）已经达到了约50°C，属于“危险”级别，局部地区甚至高达60°C，为“极度危险”级别。3月底和4月初，西非再度遭遇连续数天更加酷热的极端高温。
于是，可可树好不容易从极端降雨中喘口气，又紧接着受到了高温连环袭击。
WWA表示，在气候变化之前，这样的连续极端高温原本不会发生。可如今，由于人为引起的气候变化，类似西非2月遭遇的连续湿热已经成为十年一遇。科学家警告，随着未来气候进一步变暖，这样的趋势还将持续，甚至更加恶劣。当气温水平相比于工业化时代前高出2°C，我们遭遇的连续高温将比目前更热，而且频率会升高3～10倍：这种程度的连续湿热可能变成每两年发生一次，而原本两百年一遇的连续5天的极端高温也将变为二十年一遇。
极端高温未来或许不再罕见（图片来源：WWA）
此外，最近几个月，来自撒哈拉沙漠的季风十分强劲。它带来了大量尘土，使可可树无法接触充足的阳光。而阳光对可可树开花和结果是必需的，这进一步影响了可可的产量。
疾病缠身
气候变化只是导致可可歉收的原因之一，另一原因是各种疾病的出现。
2023年暴雨之后，许多可可树患上了黑果病（black pod disease）。这是一种由棕榈疫霉等真菌导致的疾病，强降雨之下的潮湿环境使它们大量滋生。患上黑果病后，可可豆荚首先只会出现褐色或黑色的斑点，而后整个豆荚发生坏死、腐烂，最终这些斑点上会长出白色的菌丝体，在凉爽潮湿的天气中传播孢子。这种疾病会导致可可树年产量减少高达1/3，至多10%的可可树会颗粒无收。
不仅如此，许多可可树还感染了可可肿枝病毒（CSSV），这种病毒会通过粉蚧在可可树之间传播。感染CSSV后，可可树的可可产量会在首年下降约25%，第二年下降约50%，第三或第四年就会死亡。据路透社报道，加纳已有5900平方千米的可可种植园感染了CSSV，而加纳全部的可可种植面积也不过13 800平方千米。科特迪瓦的种植园可能也已有30%受到感染。
可可果（图片来源：Schlawensko, CC BY-SA 4.0, via Wikimedia Commons）
目前，对于CSSV并没有特别好的治理方法。一旦可可树感染，就必须将整个种植园的可可树全部拔除，集中处理种植园的土壤，然后才可以种植新的可可树。因此，虽然目前两国都在大力推动CSSV的治理，但即便重新种了可可树，也需要等待2～4年，可可树才能成熟并结下可可果。我们显然也无法将可可产量迅速回升的希望寄托在这些刚种下的树上。
此外，西非许多农场的可可树已经老化，土壤肥力也开始下降，森林砍伐和非法采矿也破坏了当地适合种植可可树的土地，这些都是可可产量下降的因素。
更严重的是，随着气候变化的发展，降雨变得集中，干旱期变得更长，温度变得更高，未来的可可产量恐怕只会进一步降低。一些研究预测，到2050年代，科特迪瓦适合种植可可的面积可能缩减至不到目前的一半。一些专家预测，到2027年，厄瓜多尔可能将取代加纳，成为世界第二大可可生产国，巴西和秘鲁也可能紧随其后。
目前，一些制造商正在开发不含可可的巧克力风味产品，一些研究人员也在实验室中培养可可树的细胞，以期用这种方式生产可可。等到我们真的和可可树说再见的那天，或许还能有其他产品，让我们回忆起往昔的美好时光。
参考链接：
https://www.theguardian.com/environment/2024/feb/03/endangered-disappearing-food-climate-crisis
https://www.icco.org/february-2024-quarterly-bulletin-of-cocoa-statistics/
https://www.washingtonpost.com/business/2024/03/12/inflation-chocolate-prices-grocery-cost/
https://www.researchgate.net/publication/269616565_Cocoa_in_a_Changing_Climate_Projecting_Hot_Spots_of_Vulnerability
https://www.worldweatherattribution.org/dangerous-humid-heat-in-southern-west-africa-about-4c-hotter-due-to-climate-change/
https://www.worldweatherattribution.org/extreme-sahel-heatwave-that-hit-highly-vulnerable-population-at-the-end-of-ramadan-would-not-have-occurred-without-climate-chang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Black_pod_disease
https://en.wikipedia.org/wiki/Cacao_swollen_shoot_virus
https://www.reuters.com/investigates/special-report/westafrica-coco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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