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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1月,ChatGPT刚刚发布不到几小时,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商学院教授伊桑·莫利克(Ethan Mollick)就开始跟一位同事狂发短信进行热烈讨论。他以前就对这项技术非常着迷,但在那天晚上,他清楚地意识到这项技术将改变一切。
向来乐于早早尝试各种新事物的莫利克全身心沉浸其中。他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试用ChatGPT的种种心得,包括沃顿商学院MBA学生在他的课堂上使用ChatGPT时的发现。他接触大型语言模型非常早,研究得非常深入,已经成为政策制定者和企业领导者仰赖的AI专家。
莫利克为各家公司做的幕后咨询工作不收取任何费用,但他每周都会通过Zoom或搭乘飞机,与公司领导者会面两到四次。他给谷歌(Google)、Meta Platforms、OpenAI和Anthropic的员工和高管们做过分享,也给摩根大通(JP Morgan)等大银行、多家私募股权投资公司和白宫官员讲过AI。
“任何一项大型通用技术都兼具优缺点,我想表达的其中一个观点就是,我们现在拥有能动性,可以把某些东西称为坏的东西,”莫利克说,“我们需要这样做。”说这番话时,莫利克坐在座椅边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前方。
莫利克口若悬河,不修边幅的模样跟他的学者身份很搭。为了接受我们的采访和拍照,他花18美元在Supercuts剪了个头。他在密尔沃基长大,跟硅谷精英绝对不是一路人,他坚持认为自己与那些“泡冰浴、想要长生不老的人”没有什么共同点。
听他讲话,就像不断放大一个永无止境的分形——他经常岔开话题,分岔之上又有新的分岔,所有内容都比预想的要深三层,每一部分都与整体相互呼应——但不得不说,各个部分对于从总体上把握内容来说都至关重要。在某个时刻,在他岔开话题10分钟或15分钟之后,他会兜回最初的问题,非常清楚地加以回顾,然后继续沿着讨论的主线驰骋。
我们来到坐落在宾夕法尼亚大学费城校区(莫利克在该校教授创业课程)的亨茨曼大楼顶楼,走进一间宽敞的休息室,在靠背椅上坐下来,莫利克抿了一口咖啡,说道:“即使不喝咖啡,我也能说得这么快。”
莫利克试用一副眼镜,后者能在他面前投射出一个屏幕
莫利克一落座,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各种想法,那些闪光的奇思妙想象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他说,微软新推出的AI工具co-pilot是“危险的”,因为它“用最糟糕的方式实现中层管理的自动化”。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展示谷歌Gemini AI的视频分析能力,并解释类似的技术如何让雇主拥有对白领员工一定程度的监视和控制,而在从前,受监控只是亚马逊(Amazon)这种地方蓝领工人的宿命。
随后,他向我展示了他利用Devin的早期访问权限做出的东西。Devin不同于当前已实现商用的任何其他AI,它是一个“AI软件工程师”,可以上网,并有能力像人一样使用互联网。今天的AI只是提供建议,而Devin会采取行动。
莫利克在实验中指示Devin设法创建一个Reddit账户,然后主动回答编程问题。AI不仅完成了这一壮举,还自发地开始索要每小时50到100美元的工作报酬,并给真人回信。莫利克在AI骗到人之前把它给关了,但这个实验折射出的未来趋势显而易见。用不了多久,AI就将在互联网中,并最终在我们的世界中游走,而AI能在多大程度上自由畅行,要看我们愿意给它多大的自主权。
对于AI的未来,莫利克总体上抱有乐观态度——他自诩为“理性乐观主义者”。他坚持认为,各行各业的人现在都应该抓紧时间与AI深入互动,趁他们还有力量来塑造一项新生的通用技术。有朝一日,这项技术将影响社会的方方面面。
他是在教育领域应用AI的权威,但他坚称,各行各业都需要有人像他那样去探索如何以切合特定领域的方式应用AI。
01
跃动的思维
“他不怎么睡觉,”伊桑的妻子兼默契队友莉拉赫·莫利克(Lilach Mollick)说。两人已经一起工作了七年,共同开展研究,也一同抚养两个现在已有十几岁的孩子。
莉拉赫曾在多家科技初创公司从事人力资源工作,后来她辞去工作,成为教学用游戏和模拟工具开发公司Wharton Interactive的教学法总监,此后,两人便开始了合作。他们的工作包括开发各种数字教辅工具,其中有一个为期六周的计算机模拟项目,让学生可以模拟创立初创企业的全过程。
莫利克办公室里放着几盒他参与设计的Breakthrough桌游,以及一台迷你Centipede街机
伊桑近来会工作到凌晨3点——“深夜里他的工作效率特别高,”莉拉赫说。她在凌晨5点左右起床,接着处理他们之间的合作事项。打开笔记本电脑,她会看到Slack上一连串来自伊桑的消息,详细说明她睡觉时自己在忙些什么。“这很棒,因为我知道早晨会冒出一些有趣的东西,”她补充说。
两人还共用一个微软Teams账户,这样他们都可以使用自己创建的所有自定义AI。
“我觉得这一刻就是为他们量身打造的,”在沃顿教授管理学的克劳迪娜·加滕伯格(Claudine Gartenberg)说,“我直说好了,因为他们是怪咖社会科学家。”
加滕伯格第一次去他们家的时候,伊桑给她看墙上一个巨大的二维LED灯阵列,问她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她猜不出是什么。原来,这是一张显示纽约市地铁系统中列车位置的实时地图,会根据纽约大都会运输署(MTA)的公共数据进行更新。“他们家到处都是这些酷炫有趣的搞怪玩意儿,”加滕伯格说。
02
不经意间成为权力掮客
这种烈焰般的好奇心和创造力被注入种种发明创造之中,是贯穿莫利克在科技业内以及科技相关领域中漫长职业生涯的主线。他的第一家初创公司eMeta于1998年成立,是付费墙领域的先驱。后来,他在麻省理工学院(MIT)攻读博士学位,2000年代初,他为美国在线(AOL)提供AI相关咨询,而在当时,AI还是个冷门课题,甚至在学术界都没什么热度。他还帮助美国国防部的高级研究部门Darpa将第一人称视角射击游戏改编成模拟工具,以帮助部队为伏击作准备。
2003年,他与麻省理工学院AI实验室创始人马尔温·明斯基(Marvin Minsky)一起观看了电影《终结者3》(Terminator 3)。看完电影,他跟这位传奇人物打趣说:“我猜你之所以没成功,是因为没有人及时回来杀你。”
在沃顿工作的莫利克致力于教育民主化,他要设法让通常得去沃顿念书才能接受到的教育惠及普罗大众,为此,他创造了可以在互联网上传播的教学材料和模拟工具——还有至少一款桌游。
在ChatGPT还远未问世之时,身为经济社会学家的莫利克就在推特上发帖介绍论文和其他有趣的发现,涉及他所涉猎的广泛领域。他编写的AI新闻简报现在有逾14万名订阅者。他还经常接受媒体采访。
被伊桑誉为“史上最棒提示词编写者”的莉拉赫经常精心设计针对AI的脚本或提示,两人会与创建AI的公司分享——尤其是当这些提示无法生成他们想要的结果时。
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莫利克站在校园里方便别人画像
奔着莫利克的专长前来求教的第一批企业包括摩根大通(JP Morgan)等大银行和许多私募股权投资公司。一些大型律师事务所也请他提供帮助,因为生成式AI正迅速而深刻地颠覆证据开示等领域。
在白宫就AI发布影响深远的行政命令之前,总统情报顾问委员会(President’s Intelligence Advisory Board)也请教了莫利克,他们的问题简而言之就是:什么是AI?作为谢礼,莫利克得到了有拜登签名的好时之吻巧克力。
后来,我们步行穿过校园,在宾夕法尼亚大学工程学院的一栋大楼前停下脚步。大楼入口处伫立着蒸汽朋克风格的AI创世纪念碑——世界上第一台计算机ENIAC的部件。
在这台机器一排又一排度盘和真空管的幽暗光晕下,我回想起我们之前谈话中的一些内容。我问莫利克,一名身处东海岸的社会学家为什么成了AI耳语者,去启发引导那些为构建、使用和定义AI的未来担负最大责任的人。
“我不知道,”他笑着说,“我猜你来这儿就是想搞清这个问题吧?”
我意识到答案其实很简单: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有一项令人惊异的新技术问世,而有一些人在无心之中,恰好用了一生的时间来准备迎接它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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