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龙卷风致5死33伤，今年华南的天气为何如此极端？

*本文为「三联生活周刊」原创内容

文｜邢海洋

4月27日下午，广州市白云区钟落潭镇遭遇龙卷风极端天气，龙卷风已造成5人死亡，33人受伤。这是广东气象灾害中最新事件。龙卷风来无影去无踪，生成和消失迅速，难以预报，但从生成机制上常与雷暴、冰雹和暴雨等强对流天气系统相伴出现。近日在朋友圈经常看到广州的朋友晒天昏地暗的暴风雨场面，如鸡蛋大的冰雹从天上砸下来，在屋顶、在地面、在汽车顶盖上炸开，溅起高高的水花，那情景让人惊悚。今年华南的天气怎么了？

整个4月，广东仿佛开启了暴雨模式，韶关、清远、广州出现局部特大暴雨，整个广东省下的雨比往年多了将近一倍。4月还没结束，韶关的气象站已经记录到了比往年4月多4倍的雨水，北江发生了有气象纪录以来最早的大洪水。

4月我国开始逐步进入汛期，南部沿海则引领着汛期的开始。华南的汛期又分为前汛期和后汛期，4到6月的前汛期又不同于长江流域、黄河流域等北方地区，为华南所独有。这一时期雨量逐渐增加，到6月达到高潮。随后7、8、9三个月雨量相对平稳，是后汛期。10月之后华南进入少雨阶段，颇类似热带或亚热带地区的干季。前汛期通常和冷空气南下有关，冷空气越过南岭，与盘踞的暖湿气团遭遇，带来突发而爆裂的降雨。后汛期阶段，则是来自海洋的暖湿气流愈发强盛，源源不断，带来持续性的降水。

前汛期因为是冷空气引发，冷暖空气激烈交锋，故而冰雹、龙卷风、短时暴雨等强对流天气尤为明显。前汛期每年平均有20余场暴雨，出现在端午节前后的“龙舟水”，即端午节前后南来的暖湿气团与从北方南进的冷空气对峙形成持续的、大范围的强降水，更使得前汛期达到了高潮。

构成中国夏季风的气流，除了来自太平洋的暖湿气流，还有跨过了赤道的，来自印度洋的季风。当天气转暖欧亚大陆升温比海洋更快，大陆上的气体受热上升吸引海洋上的气团来补充，夏季风于是从海洋生成并被吸引而来。这两股季风在南方沿海登陆，两股风的交汇处正好处于广东广西沿海，即便是平常时日，广东广西也是全国雨水最多的地区，年均雨量超过了1600毫米。

图源：广视新闻直播截图

广东的地形又助长了降水的形成。中国大陆的南方多山多丘陵，广东也是山地丘陵为主的地貌，但华南三大水系，西江（珠江干流）、北江和东江由北而南流，汇水于大湾区域，夹带的泥沙将海湾逐步淤积填塞成平原，珠江三角洲才成为了南方罕有的平原区域。喇叭状的海湾开口向南，正迎接着来自南海的潮湿水汽。水汽向北地势抬升，南岭山脉虽不像中国西部大山那样高耸，一般海拔也有千米左右，其中一些山峰的海拔可能会超过1500米，最高峰越城岭主峰真宝顶海拔2138米。华南山脉于是拦截下了大量的水汽，海洋来的雨水又回流到了南海。地形对广东降雨的影响从北江和东江的水量就可看出端倪，东江更长但水量却不及北江，就是因为北江面向大湾的开口，降水更集中。也因为此，清远、韶关等粤北地区雨水充沛，也常遭到洪水袭击。

今年是厄尔尼诺次年，据美国国家海洋和大气管理局（NOAA）的最新报告，2023-2024 年的厄尔尼诺现象正在减弱，预计将在 4 月至 6 月结束，气候将转向中性状态。厄尔尼诺事件结束并不意味着气候就突然转回正常，厄尔尼诺影响到赤道上空的空气环流，进而减弱季风对我国气候的影响，夏季风不能深入于是南涝北旱，华南地区刚进入汛期，就遭遇到了大尺度的天气现象的影响。

图源：微博@广州天气视频截图

全球变暖，一系列诡异的天气现象出现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到今年夏日的天气。3月份北半球的副热带高压十分强盛，印度洋、太平洋和大西洋的副热带高压在低纬度会师，从而在北半球低纬度形成一道环绕全球的高压坝。而通常，因为海陆分布的影响环状分布的副热带高压带会被分隔成几段。副高控制下的大气，空气下沉风和日丽，地表干燥而高温，这也是北半球热带和亚热带地区开年温度超常的原因。到了4月，副高虽然断开，可强盛的高压外围空气流动却异常活跃，我国南方沿海此时正处于副高的西北边缘，来自海洋的气团携带了大量的水汽登陆。

从更大的气象变化看华南的暴雨，2023年我国年平均气温达到10.7℃，比常年偏高0.8℃，更暖的空气容纳了更多的水汽，空气湿度变大，天气活动也更为活跃了，激烈的天气过程正是由此催生的。而华南正处于一年雨季的开端，独特的前汛期本身就暴烈却捉摸不定。对今年的雨季，这似乎给我们提前发出来预警。

而从更小的地理尺度分析，珠江三角洲是我国城市化最发达的区域，公路网密布建筑物林立，钢筋水泥的城市面貌改变了土地原来的模样，也改变了地表容纳水和热的能力，所谓的“城市热岛效应”使得围绕着城市的大气团更为暖和，也就助长了上升气流和随之而来的空气对流。这次广州白云区的龙卷风的生成，或与身处城市郊区，复杂的下垫面环境有关系。

对我国大部分地区的汛期，盘踞于西太平洋的副热带高压带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高压带空气下沉晴空少云，但在它的边缘却是气流上升多云多雨。副热带高压带的作用还表现在季风在它的西侧流动。到了夏天我国雨带的北跳与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的位置和强度密切相关。随着季节转暖，副高会出现两次明显的北跳，对应着梅雨期和华北雨季的开始。

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在夏天的第1次北跳大约发生在每年6月中旬，副高脊线越过20°N，在20°—25°N间徘徊；7月中旬出现第二次跳跃，脊线迅速跳过25°N，以后摆动于25—30°N之间。与之相应的，我国5月中旬到6月上旬，雨带位于华南，此时华南进入前汛期。6月中旬到7月上旬，雨带位于江南长江中下游和江淮地区，形成梅雨天气。7月中旬到8月下旬，雨带位于华北和东北地区，此时华北和东北进入雨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