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掘金 | 马唐
“你问我为什么要离开韩国？
简单说，就是因为讨厌韩国，
说长点就是，不想在韩国生活了。”
2023年第28届釜山电影节，一部名为《我讨厌韩国》的影片作为开幕片首映，讲述了女主人公桂娜，抛下工作，抛下家人，抛下男朋友，独自一人移民澳大利亚，希望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一个年轻的姑娘，在异国它乡从零开始，艰难可想而知，但桂娜坚决不愿意再回到看不见任何希望的韩国。
“还不如直接去死呢！”
韩国人拍电影，有两个特点，一个是擅长往自己的祖国脸上“抹黑”，《我讨厌韩国》片名就非常不和谐；另一个是反映社会现实，针砭时弊，入木三分，尺度非常大。
女主人公桂娜“要么死，要么润”，就深刻反映了当下韩国人的一种普遍心态。
逃离韩国，移民海外，已经成为韩国人的国民信仰。
七成韩国人希望移民海外
最近的一项民意调查，揭开了韩国阴暗的一面——高达70%的成年男女希望移民海外。其中，女性的移民意向要比男性高，年轻人的移民意向又要比年长者高。
为什么要移民？
超过一半的人说，是为了逃避韩国国内激烈的竞争环境，想过悠闲的生活；还有四分之一的人说，是因为对政府的腐败感到不满和失望。
移民想要去哪？
韩国人最想去的国家，加拿大排第一，其后依次为澳大利亚、美国、新西兰等，天南海北，但清一色都是英语系国家。
韩国人最想移民的三个国家：加拿大、澳大利亚、美国
移民的念头，就像细胞繁殖分裂一样，在韩国的各个社会阶层快速蔓延，既包括电影中桂娜这样刚踏上社会的年轻人，也包括打拼了多年，积攒下相当家产的中产阶级和高净值人士。
无论钱多的，钱少的，都想着离开韩国，再也不要回来！
郑先生是韩国一家建筑公司的高管，收入丰厚，家住首尔一栋摩天公寓楼的高层，从窗口可以看到整个城市的风景，墙上挂着现代艺术品，门边斜放着名牌高尔夫球袋。
尽管在韩国可以过上物质优渥的生活，但郑先生还是决定移民，带着一家人去美国。尤其是，每当看到11岁的女儿为了完成家庭作业要忙到深夜11点，移民的想法就会变得更加强烈。
东亚的教育，出了名的卷，所谓“多考一分，干掉万人”。在韩国，年轻人如果考不上SKY（首尔大学、高丽大学、延世大学）这三所高校，就基本跟上层社会绝缘了。
郑先生说：“我希望我的孩子们能按美国标准成长。” 和韩国的教育体系彻底说“拜拜”。
和高净值人士相比，中产移民面临更大的局限，因为中产的财富通常和房产高度绑定。2020年疫情之后，韩国货币大放水，一度引发房价暴涨，这让很多中产阶层也看到了移民的希望。
家住首尔中区的家庭主妇B女士也加入到了移民的行列，她的目标是葡萄牙。在几年前，移民还是B女士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随着她名下一间公寓房价突然飙升至数十亿韩元，她觉得机会来了。她打算把房子卖了，钱一半用来购买欧洲的住房，另一半用作生活费。
但中产卖房移民的难处在于，如果能在市场行情好的时候高位套现，顺利把钱拿到手，那还好说，一旦错过行情，房价下跌或者房子卖不出去，移民的计划就会大大受阻。
2023年，韩国的房价跌得有点惨......
人口危机
据韩国移民局统计，近十年来，韩国每年稳定向外输送60万人口。
这是什么概念？
2023年，韩国全国出生人口只有区区的23.5万人，也就是说，外流人口是出生人口的2.5倍，如果再算上死亡人口，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牛津大学的一位人口学教授就曾警告，韩国或将成为全球首个消失的国家。
现在的年轻人，普遍不愿意生小孩，韩国的年轻人尤其严重，人口出生率稳坐全球倒数第一。
一位身在韩国的华人博主，用视频记录下了韩国社会的一些诡异场景——
她回国想买点礼物送给两个小侄子，打开手机地图搜索，偌大的商业区，居然找不到几间母婴店；公园里没有小孩，书店里没有小孩，就连乐高玩具店里一个小孩都看不到，而且还是在放暑假的时候！路上好容易看到有人推着一辆婴儿车，结果一看，里面是一只宠物狗；地铁上的孕妇专座，从来看不到有孕妇坐，一直空在那里......
上一次在韩国看到小孩是什么时候？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在这个国家，小孩子仿佛彻底消失了一样......
赵忠祥在《动物世界》里有一句精彩的解说词：当环境不再适合生存时，动物首先会停止繁衍，其次是大迁徙。
这两点，在韩国人身上全部应验。毕竟，人从本质上来说，也是一种动物。
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是，同样的年轻人，在韩国就是不婚不孕不育，一旦移民到海外，生育意愿明显增强，非常能生，愿意生。
2005年美国移民研究中心进行过一项调查，结果显示：移民到美国的韩国女性生育率为1.57人，而同期内韩国的出生率只有1.23人，前者比后者高出将近三分之一。
这不就是韩国人口版的“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嘛！
韩国的年轻人不愿意生孩子，还一个劲往国外跑，为别的国家添丁增口，韩国政府也着急，大力号召女性多生孩子，还拿出真金白银大幅提高了对婴幼儿父母的福利补贴，但从实际结果来看，收效甚微。
为什么？
电影《我讨厌韩国》女主人公桂娜的回答让人非常感同身受：
“我在韩国工作的时候，没有一天不抹眼泪。倒不是工作多辛苦，而是上下班的路程太艰难。每次搭乘2号线的时候，在车厢里被挤得锁骨都疼。如果经历过，你就会切身体会到，别管什么人性还是尊严，在生存问题面前全都是摆设。
那些号召女人多生孩子的人，应该在早晨上班高峰时间去搭乘地铁2号线试试。来回坐几次，他们就不会再嚷嚷什么出生率过低的屁话了。可惜整天把低出生率挂在嘴边的人并不用搭乘地铁。”
越来越多的韩国年轻人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生孩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让他以后和自己一样每天挤地铁挤到窒息吗？
“地狱朝鲜”
美国有一家叫“社会发展调查组织”的非营利性机构，每年都会对全球160多个国家和地区的宜居情况进行排名。最新2022年韩国的排名是第17位，位于全球第一梯队，名次甚至高过英国和法国。韩国一些媒体还对此大肆宣传，言语间颇为得意。
但是，在计划移民或者已经移民的韩国人眼中，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的。“没有比韩国更不宜居的国家”“对韩国再无希望”才是他们内心的想法。
现居美国波士顿的宋先生说：“父母那一代还能期盼‘明天会更好’，但我们这个世代难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所以才有‘地狱朝鲜’一词。”
“地狱朝鲜”是2010年后韩国兴起的网络热词，是英语“hell”（地狱）与韩国历史名称“朝鲜”的合成词。
财阀和官僚，像亚马逊热带雨林里的参天大树，遮空蔽日，牢牢占据各种顶层资源，而普通人只能像灌木和藤蔓那样，在昏暗潮湿的地面，为了争夺从大树枝叶缝里洒落的零碎阳光，卷生卷死。
毫无疑问，这些负面评论肯定有夸大的成分，但不得不让人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宏观的统计排名和微观的个体感受之间，会有这么大的偏差？
还是回到文章开头提到的电影《我讨厌韩国》女主人公桂娜，正值青春年华，出生在首都首尔，就读的大学虽然不是SKY之一，但在韩国也还不错，毕业后在一家金融公司工作，每天出入高档写字楼，一切从表面看起来都挺光鲜亮丽的，是吧？
但是，桂娜的脑子里却经常冒出“想死”的念头。不是心情烦躁的时候抱怨吐槽，而是真的想要自我了结，一了百了。
在韩国，从2011年起，自杀连续9年成为青少年的第一大死因，超过疾病和车祸。韩国年轻人的高自杀率已经成为严重的社会问题。另外，韩国19岁至24岁青年中，四分之一存在中等程度的抑郁症。
还有一些人干脆放弃了，他们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什么都不做，不学习，不工作，不社交，不结婚，不生孩子，就在家里休息，发呆，躺平。这一类人，在韩国有超过50万之众，相当于一个中小城市的人口规模。
电影中，桂娜回忆自己在韩国上班的那段经历：
“我整天都浑浑噩噩的。其实我只是某个组织的附属品，只是个微不足道的齿轮。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我该做什么，为什么要做，也不知道我身处在一个什么样的公司，这台巨大的机器又是朝哪个方向运动……”
归根结底，人不是数字，也不是齿轮，人是一个一个鲜活的个体，有生命，有情感，有喜怒哀乐。光盯着宏大的统计数字和排名，听不到个体的声音和感受，当然会产生巨大的偏差。
移民到国外的韩国人发现，
大学不一定要考SKY，哪怕考不上大学也没关系；体力劳动，蓝领工作，也可以获得不错的收入，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有尊严，没有人会看不起；人活一辈子，不只是为了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买房子，人生可以多种多样，可以吃吃喝喝，洒脱不羁，而不是只有一条道路，一种模式，才叫成功。
虽然国外的月亮也没有那么圆，但和韩国相比，一个人有了更多选择不做齿轮的可能和希望。
步日本后尘？
韩国怎么办？
如果不想成为“全球首个消失的国家”，一个大概率的可能是：步日本后尘，成为一个事实上的移民国家。
别的国家抢我的人，那我也从别的国家抢人！
日本也很缺人，他们的办法就是大开国门，吸收移民。从目前的数据来看，日本已经成为世界第四大移民接纳国，在日外国人数量超过320万人，达到历史新高。
距离产生美。韩国毕竟也是一个发达国家，人均GDP超过3万美元，对周边一些发展中国家来说，吸引力肯定是有的。
2023年，韩国将外国工作者发放的签证提高到了11万个，数量之多，创下纪录——2022年只有8.8万个，而2013年至2019年间，平均每年只有5万个。
除了增加外国工作者的数量，韩国政府还考虑进一步扩大他们可以从事的工作范围，比如餐饮、住宿和快递服务等等。
2013年-2023年韩国对外国工作者发放签证数量
去年7 月，时任韩国法务部长韩东勋在一次公开演讲中坦率表示：“没有移民，韩国就没有未来。”
但是，和日本相比，韩国在移民政策方面要保守很多；在外籍劳工的福利待遇、包容程度等方面，做的也远不如日本好；在韩国国内，还有不少人对外来移民持警惕甚至敌视的态度。
韩国还有一部名叫《流感》的电影，在影片开头，就是一群东南亚的非法劳工，把流感病毒带入了韩国......
对待自己的国民，韩国伤透了很多人的心；对待外来的移民，韩国能留住他们的心吗？
参考资料：
1. 三联生活周刊，《我讨厌韩国》爆火：韩国人又拍了部抹黑自己的电影？
2. 朝鲜日报，《移居海外韩国人创11年来最高纪录》
3. CUP媒体，《韩国的人想出去，国外的人想进来》
4. 中国经营报，《又一波韩国移民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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