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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2023年是微软亚洲研究院建院25周年，借此机会，我们特别策划了“智汇对话”系列内容，邀请全球各领域顶尖专家学者共同畅谈研究文化，探讨跨学科创新，展望技术未来。
11月10日，图灵奖获得者、人工智能领域先驱、卡耐基梅隆大学教授 Raj Reddy 访问微软亚洲研究院并作分享。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周礼栋博士对 Raj Reddy 教授多年来的支持表示感谢，并送出一份特制的纪念相册，其中记录了 Raj Reddy 教授与微软亚洲研究院25年以来的点点滴滴。在随后的对话环节中，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微软亚洲研究院前院长洪小文博士与 Raj Reddy 教授对技术的发展和未来进行了深度探讨。Raj Reddy 教授分享了自己对当前快速发展的人工智能的见解，预测了未来人工智能的研究趋势及社会影响，并与洪小文博士共同探讨了如何拥抱和引领下一个时代。
图灵奖获得者、卡耐基梅隆大学 Raj Reddy 教授（左）与微软全球资深副总裁洪小文博士（右）进行对话
洪小文：您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先驱之一，已在领域内耕耘了60年，请分享一下您研究人工智能（AI）的经历。
Raj Reddy：ChatGPT 与当年的 n-gram 模型有很紧密的关系，甚至 ChatGPT 的底层仍然是 n-gram 模型。60年前——也就是1963年——DARPA（美国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认为 AI 非常重要，于是资助了麻省理工学院、卡内基梅隆大学和斯坦福大学进行持续研究。当时我还是斯坦福大学的一名研究生，而这就是我研究人工智能的开始。但当时的研究并没有那么严肃，学者们研究 AI 更多地是出于个人兴趣，例如，他们会创建一个 AI 来帮助自己玩象棋游戏。之后，我们获得了更多的资金。人工智能不仅仅是用来创造智力游戏，还有听说读写等很多人类擅长的事情需要人工智能去尝试。我刚开始接触计算机的时候，电脑有一个房间那么大，内存很小，且频率很低。现在，个人电子设备已经可以放在口袋里了，内存大了很多，频率也变快了。这是一个非常有趣的经历。
洪小文：现在的大模型可以完成很多通用任务，它可以开发很多工具来帮助人类社会。您对此有何看法？
Raj Reddy：在微软，你们有很好的机会去接触 GPT-4，微软亚洲研究院也正在针对特定领域（例如医疗、生物等）训练专门的大模型。这个领域有很多探索的空间。我鼓励大家多花一些时间去探索自己感兴趣的事，并将自己的才华运用到正确的方向上。
有几个问题我一直在思考，但始终没有想出准确的答案。
第一个问题是，当大模型拥有大部分知识的时候，人类为什么还要去学习？知识有两类，一类是事实性知识，例如数字、时间等，另一类是技能性知识，例如弹钢琴。人工智能可以帮助我们获取事实性知识，也可以指导我们如何练习技能性知识，但我们必须亲自去实践，才能学会这些技能。而且，人工智能并不总是正确的，它会产生错误或虚构的内容。因此，我们需要具备判断能力，需要仔细地、批判性地阅读人工智能生成的信息，再决定是否采信它的回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利用好人工智能。提出问题、不断挑战自己所看到的每一个信息，这对于人类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未来的世界将充斥着虚假信息，技术可能被恶意利用。所以，我们必须培养自己的思考能力，不要盲目相信我们看到或听到的一切，要敢于提问，要有自己的判断和观点。
第二个问题是，在未来我们应该专注于学习什么？我认为应该学习技能，而非学习知识，因为所有的知识都将可以通过人工智能轻松获取。现在的很多考试都是不合理的，因为他们只考察我们对于事实的记忆，而不考虑我们是否能够随时查找到这些事实。我认为，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等技术不仅会改变我们所知晓的知识，也会改变我们学习的方式。整个教育体系都应当做出调整，侧重于让学生学习技能本身。而且，今后的教育可能也不需要让学生们都坐在教室里了，大家可以远程上课。
Raj Reddy 教授
洪小文：您认为，在未来，年轻学生需要关注的重要的研究问题是什么？
Raj Reddy：第一个问题是语音。目前，世界上有大约10亿人不具备读写能力，只能通过说话来交流。他们无法在互联网世界发挥任何作用，被迫降级为“二等公民”。我们或许可以利用基于语音的对话系统，设计一个适合这类人使用的界面，让他们能够与人工智能进行对话，帮助他们获取互联网信息和服务，例如在线购物、旅行等。读写能力的差距是可以被解决的，技术可以让世界上的每个人都能参与到互联网的活动中。
现在，我想来谈谈语言。世界上有数百种语言。我有一个愿望：借助人工智能技术提供的翻译服务，可以让我们读任何书、看任何电影、和来自任何地方的任何人进行交谈，而不受限于语言的不同。
最后是小语种和方言的翻译问题。许多小语种和方言缺乏足够的语料库。人工智能如何利用有限的训练资源学习小语种，并提供小语种的翻译服务？消除语言代沟会为人类社会带来很大帮助。
洪小文博士
洪小文：很多人觉得 AI 过于强大，认为我们应该对人工智能进行监管。您对此有何看法？
Raj Reddy：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对此保持积极乐观的态度。我认为，人工智能或许确实会给社会带来一些麻烦，但不会对人类产生毁灭性影响。就像每年都有很多人死于交通事故，但我们并没有停止使用汽车。
人工智能也可能拥有偏见。因为人类本就有偏见，而人工智能又是从人类生产的海量数据中学习的。这肯定会引发一些担忧，但并不意味着应该停止对人工智能的研究。当汽车刚出现的时候，人们并不需要考驾照，在很多交通事故发生之后，人们才意识到驾驶汽车之前要经过培训。偏见问题固然存在，但这不是人工智能的问题，而是一个社会问题，我们应该让使用这些大数据的人去解决。
现场问答
Q1：有些人认为通用人工智能会导致学生在作业中作弊，有些人则认为会对学生有很大帮助。我想知道，为什么这个讨论存在很大分歧？如何有效地将人工智能应用到教育中？
现场观众提问
Raj Reddy：我一直告诉人们，在未来，“抄袭”应当是可以被接受的。与其给人添乱，不如鼓励人们在最短时间内找到答案、解决问题。我希望你们都具备这种能力。
洪小文：在 GPT 可以帮助大家写作的时代，一些人认为我们没必要再学习英语了。这是不对的，英语反而变得更重要了。第一，面对两篇 ChatGPT 生成的文章，你需要对文本有足够的理解，才能判断孰优孰劣。第二，为了得到更好的输出结果，你需要对 ChatGPT 给出准确、高质量的输入。你需要用语言清晰地描述自己的诉求——如果你都不知道如何描述你的问题，别人又怎么帮助你呢？大部分大语言模型的训练内容都是英语，因此大模型在英语内容上的表现会比其他语言更好。在“理解”这一层面，能够区分 A 和 B，能够判断 A 比 B 好，需要很多知识和技能。
Q2：对于那些想要跨学科从事人工智能研究的学者，您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Raj Reddy：我认为有两件事需要做：一是学习编程思维，二是掌握基本的阅读和写作能力。现在的教育体制太过僵化，每个人都必须上大学，在固定的时间段内修读固定的课程。我们需要重新设计教育系统，让每个人能够根据自己的兴趣灵活选择不同课程。这样，大家可以根据自己所学的知识去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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