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上上周去医院
初衷是想做个胃肠镜
结果卡在了查血
血常规报告上写
我妈某项指标有异常
她带着做肠镜的准备来医院
现在扎着留置针
躺在血液科的单人床上
我们住的病房
总共有三个病人
在这几天里
白天病房热闹
却没人真的欢畅
晚上病房安静
但又不是无声
医院是人性的至善至恶
都高度集中存在的地方
这篇不聊我家的事
只想说说住进医院的见闻
 不来医院不知道 
住院还要整理内务啊 
上上个周六中午
我下高铁赶到广元医院
当时我妈刚做完检查
眼睛上是前两天
才做的加长加密假睫毛
假睫毛上正挂着泪珠子
从那天中午开始
我几乎寸步不离医院
刚好房间里有张空床
我就申请了家属陪床
我主要负责的工作
类似于护理护工
摇床
买饭
接水
喊护士
刚开始对业务不熟
我用开拖拉机的架势摇病床
结果把人家扳手给摇掉了
因为个子矮没把吊瓶挂稳
输液袋当着我妈的面直接摔在地上
后来熟练使用病床摇把
还发现输液吊瓶的杆子
原来是可以上下伸缩的
这次陪着妈妈住院
我感受到医院的日常就像生活
早上七点准时开灯
护士查房让大家起床叠铺
背景音乐是其他护士
准备输液吊瓶的声音
刚来那天我以为医院里有机麻
怎么起床就能听到洗牌的声音
整理内务
收拾床头柜上的杂物
有序摆放房间里的塑料板凳
所有东西都往柜子里藏
尽量做到表面整洁干净
接着各自打水准备洗漱上课
坐好等着班主任来巡查情况
比上班起得早
比在家更勤劳
我也曾在某天尝试赖着不起
结果被查房的男男女女围观睡相
垂死病中惊坐起
马上下床叠被子
想象自己是酒店里的保洁阿姨
除此之外
我得完成迎宾工作
招呼亲友坐
详细介绍情况
不断剥橘子让大家吃
在实在没话说的时候调动现场氛围
最后按电梯送各位下楼
再送上诚挚祝福
“阿姨保重”
而过年最怕和亲友间的唠嗑
成了在医院里最能让时间走快点的方法
聊陈年往事
聊家族迷情
从爸妈谈对象
聊到我妈是何时彻底放弃我搞学习
妈妈甚至给朋友介绍
我上学最爱看郭敬明的书
在医院楼梯间的抽烟区
我还结识了几位朋友

马大姐常常边抽烟边发呆
跟亲戚视频时
邀请我和手机里的大哥打招呼
有个叔叔喜欢
坐在楼梯上剃胡子
左手举镜子右手拿刀片
动作缓慢坚定
仿佛有用不完的时间
我们病房的两位室友
是这段时间我接触最多的人
从两位身上我深刻体会到史铁生的那句
就命运而言
休论公道
 躺在病床上 
 再乐观的人也会偷偷抹眼泪 
睡在靠窗病床上的阿姨
是在今年七月查出问题
这次住院是进行第四次放疗
我喊她开心姐
因为她是所有病人中
精神状态最好的那个
体格强壮个子高
嗓门洪亮爱说话
开心姐的每套睡衣上
都有钻石镶成的骷髅图案
衣服上是骷髅
人却特别喜欢咯咯地笑
每天早上起来
她是叠被子最快的那个
叠完人就消失
开始串门走人户
谁家在病房里因为钱的事吵架
隔壁房的某某今天有几袋液体
她都了如指掌
像是血液科的大家长
开心姐在住院期间
最爱做的事情有两个
首先是吃东西
饭菜按盆吃
水果按盆吃
零食也按盆吃
难得看阿姨没吃东西
问了她就笑嘻嘻
“我等晚上熄灯了偷偷吃
免得你们笑我”
开始几天我们打趣说阿姨食欲好
根本不像生病的人
后来才知道她是害怕放疗的副作用
想靠食补给身体打气
抱着铁饭盒

她望着我叹气

好像在用这声叹气
来测量肚子里还能装下多少食物

还能让她开心的事
是男朋友每天来看她
开心姐在几年前离婚
生病前谈了个比自己小几岁的男朋友
得病后男友没提分手
还比从前更大方
而她病后不再全情投入
怕没有结果怕浪费钱
比如男友去店里选西装
她故意不开腔
“发表意见要给钱
我就闷头不说话
但是他到现在都对我好
等出院了我还是去买了送他”
(图文无关医院里的馒头)
男朋友每天穿着西服来看望
或是在楼下陪她晒太阳
我们就给她加油打气
“又耍朋友去啦”
“男朋友又来看你啦”
“先开心耍哈,别想那么多”
每天晚上熄灯后
她会聊生病的人容易心胸狭窄
亲友之间的无意之举
总让她感觉寄人篱下
聊天都是在欢笑声中结束
夜里偶尔会传来她掉眼泪的抽抽声
隔天早上醒来
就看她又笑眯眯地串门去了
 最年轻的室友
 已经久病成医了
睡在中间病床的室友
是位刚满21岁的妹妹
身上穿着干净的毛衣
眉目清秀肤色白净
她每天梳着双麻花辫
从早到晚都顶着毛茸茸的贝雷帽
某天晚上洗漱时
我晃眼看到辫子乱了
头发移位
露了头皮出来
妹妹在13岁那年
因为反复发烧查出生病
边治疗边读书
不断复发不断往医院跑
折腾几年后
她已经可以自己住院化疗
爸妈在县城工作
姐姐在成都谋生活
在医院里每天三顿都点外卖
无聊了就打游戏
我刚到医院时
几乎所有事都是她微笑着主动教我
比如告诉我检测仪上
哪个数字代表血压
哪个数字又是心率
再比如怎么摇床
或液体快输完时可以自己把控制阀关了
就连护士都说
有啥不懂的都可以问这个妹妹
她是医院的老常客
站在病房外面往里看
我妈与开心姐的病床旁常常围着人
饭点时人最多
远看像在开会
而妹妹的病床旁只有安静
她总是盘腿坐在枕头上
床尾坐着别的病友的家属
因为板凳实在不够用
住院期间有一个人来找她
是她在附近学校读高三的表妹
两人喊了凉面外卖
点了瑞幸咖啡
还买了曲奇饼干
头对头其乐融融地吃午饭
吃完就各自玩手机游戏
不会聊病情
更不聊学习
阳光照进病房
那个下午格外温馨
妹妹的存在
好似把坚强给实名制
当其他病友哭诉
老天爷是多么的不公平时
总有人会小声安抚
“你看那个妹妹,人家那么小就病了”
音量不大
但她肯定听得见
妹妹永远保持沉默
像全无所谓又像掩饰狼狈
病人之间在互相比较中获得安慰
你用的药有什么副作用
我用的药没有
我输了液嘴巴里没味道
你输的液体就没有这些问题
妹妹在这像不幸的底线
也是倒霉的下限
再想嚎啕大哭的人看着她
都忍不住把眼泪憋回去几颗
在我们出院前
开心姐和妹妹已经出院

开心姐的男朋友来接她

把大包小包的东西存在医院

“这样最方便了,下次来就不用带”
妹妹自己办了出院手续
提着行李箱和我们说了再见

21天后她会再来化疗

化疗结束就能做移植手术

我们没加联系方式

也不知道下次遇见是多久
她们的故事不会凝固在这篇推文里

还要不断向前尽可能地生活
最后小小感谢自己在年初看了这本

《病人家属,请来一下》
本以为用不上

结果在医生真的让我来一下时
我这个独生女虽然腿发抖
但还能冷静沟通交流
好了
想说的说完了

大家要健康哦
一念放下,万般自在。
/本文作者 翠勇 /
爱喝黑米粥
『所长私人微信trythings2
不想说的就不问啦』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