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跑偏的争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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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2岁女童被狗咬伤事件，至今已经发生半个月了。
这件事本身并不复杂，主人没给狗拴绳，让狗咬了人。按正常处理方式，就是追究狗主人的法律责任，再针对此事暴露的不文明养狗等问题，完善法律手段。
事实上，狗主人的确被采取了刑事强制措施，事发后多地也紧急发了有关文明养狗的通知。
上海直接发了一则《@全市住宅物业企业，签收一份配合开展文明养犬工作的通知》；在河南郑州，执法人员开始严查不拴绳的狗，一经发现直接抓走。
悲剧既然已经发生，如果能真正引起立法上的重视，也算一个告慰。
但结果大家看到了，事情没有就此结束，而是突然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到现在。
总的来说，发生了两件事儿：
第一件事，是各地开始疯狂捕杀流浪狗。
在事发小区，有的大人拿着铁棍出门，物业也拿着棍子和网开始巡逻，随时抓捕没拴绳的狗。
重庆对外经贸学院的一只流浪小黄狗，也因为被保安抓捕打死冲上热搜，引发了巨大争议。
紧接着，成都某小区挂上了“小区将对未拴绳的猫犬进行捕杀”的横幅，网上各种捕狗视频开始疯传。
第二件事，是爱狗人和恨狗人开始了网络骂战。
一开始的讨论还很温和，无非是两拨人对养宠物的态度不同。
但渐渐地“讨论”变成了“骂战”。
恨狗人士质问爱狗人士“对狗比对你妈都要好”，就差把那些爱狗人士钉在圣母架子上：“你那么爱狗，你倒是都领回家啊。”
爱狗人士则质问恨狗人士“狗上辈子对你做什么了，你这么恨狗？”，在咒骂对方没有爱心的同时，绝不忘了标榜自己的善良。
“狗咬人”变成了“人咬人”。
其实，对这件事而言，一个正常人都会理解：我们恨的不是狗，而是不文明养狗的行为和不文明养狗的人。
最应有的讨论，不能抛开这一基本的事实和判断。而罔顾这一基本事实的争吵和对骂，十有八九是别有用心。
比如，有人建议杀掉小区所有的流浪狗，甚至给狗投毒、殴打致死。这哪是解决问题，这是有些对生活不满的人，借机泄私愤。
你问他凭什么这么干，这些流浪狗咬人吗？他跟你说，现在不咬人，不代表以后不咬人。
可这是什么胡扯的逻辑？按照这种说法，是不是现在就可以立即把这人抓进监狱？理由是：现在不犯法，不等于以后不会犯法。
再说了，这是宠物狗的问题，关流浪狗什么事儿。
还有些别有用心的人，专门在网上制造一些像“人命和狗命哪个更重要？”这样二元对立的话题，为了流量和引战，可以说坏透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争论跟狗早已经没关系，这些人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全盘否定掉那些和自己完全不一致的声音。
最后会怎样呢？
真正核心的问题——如何文明养狗，从立法上规范养狗等事情，就这样消失在这场情绪宣泄中了。
#02
流浪动物的治理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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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中国宠物行业白皮书》显示，2021年我国流浪猫数量高达5300万只，流浪狗数量高达4000万只。
也就是说，我国流浪猫狗的总数接近1亿，1/14的人口数量。
流浪猫狗，已经成了一个很严重的公共安全隐患。
根据中国医学救援协会的不完全统计，我国每年大约有4000万人被猫狗咬伤。
世界卫生组织公布的另一项数据表明，全球每年约有5.5万人死于狂犬病。其中，中国的狂犬病病例居世界第二，仅次于印度。
我国是全球接种人用狂犬病疫苗最多的国家，世界上80%的狂犬疫苗，是我们中国人打的。这也从侧面说明我国流浪狗的隐患。
此外，流浪狗随地大小便、袭击路人、横穿马路等行为，也都是人们日常生活的潜在威胁。
但流浪狗的处置问题，向来都是一个世界难题。
过去很多年，各国最常用的手段，就是暴力扑杀。
比如19世纪英国爆发狂犬病时，英国政府就明文规定：
“所有的流浪狗必须全数扑杀，所有家犬必须注射疫苗，凡上街未戴嘴罩或无主人牵引伴同之狗一律捕杀，且禁止认（领）养。”
我国的台湾地区在上世纪50年代也是如此，1956年台湾控制狂犬病的做法，就是坚决执行“无主之流浪狗全部扑杀，有主之家狗一律打狂犬病疫苗”。
但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这种残忍的方式逐渐不再被人接受。
于是，“动物收容所”这种更加人性化的机构，取代了“扑杀”这样的手段。
然而，动物收容所自出现之日起，就面临着很多争议。因为动物收容需要大量的经费，而且是个无底洞。
再加上，实际管理中，许多动物收容所的管理人员素质良莠不齐，总是很轻易地就把“动物收容所”变成了“动物虐待所”。
台湾省有一部纪录片《十二夜》，就给我们展示了这黑暗的一面。
里面的流浪狗经常被人用套杆粗鲁地拖下车，胆儿大的狗会拒绝，结果就是落得全身鲜血淋淋；胆小的狗则直接瘫软在地，被吓得大小便失禁。
收容所的环境很差，经常遍地粪便和血水，甚至还有同伴的尸体。而且空间狭小，许多狗就挤在那一小块地方，疾病横生，没有丝毫自由。
此外，收养所常常因为资金有限，导致狗狗经常一天只能吃一次饭，很多狗就这样被活活饿死。
实在养不下的狗怎么办呢？——安乐死。但大家别以为，“安乐死”真的就毫无痛苦。
当下流浪狗安乐死的用药，一般都是镇定剂+氯化钾/巴比妥磷酸盐，让狗狗在昏迷中死去。但纪录片告诉我们，打了镇定剂的狗，经常会呕吐不止。
尽管如此，这起码是按照了正常的安乐死流程，最可怕的是那些故意虐杀的行为。
日本动物收容所曾被曝出丑闻，所谓对流浪狗的“安乐死”，就是将狗放进毒气室，让狗在嚎叫和抽搐中结束生命。
● 往密闭空间灌入大量二氧化碳气体
美国有的收容所也被曝出，为了“节约成本”，收容所人员将狗直接放进冰箱冻死。
其实，“安乐死”本身，也存在很大的争议。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听过简稚澄的故事。
简稚澄是我国台湾地区的一名女兽医，因为从小喜欢动物，毕业后去了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
然而，除了对狗狗的日常喂养和照顾，她还要面对的一个工作就是亲手给流浪狗安乐死。
收容所能容纳流浪狗的数量是有限的，如果一个新来的狗在14天里始终没有被人领养，那么就会被安乐死。
简稚澄把这个情况发到了网上，却引来了无数网友的谩骂，说她是“刽子手”，并且纷纷给收容所施压要废除安乐死。
但废除安乐死，会导致收容所的狗太多而无法继续收容，想要继续收容，只能安乐死，“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是别无选择”。
尽管简稚澄一遍一遍用心解释，可根本没什么人听，相反骂她的人越来越多。
最终，在收容所坚持了7年的简稚澄，在舆论的重压之下不堪重负，选择了自杀。
“杀死一部分流浪狗，救活另一部分流浪狗”的做法是对的吗？
“人类到底有没有权力私自决定流浪动物的生死？”
这些问题是简稚澄一直的困惑，也是当下所有给流浪动物安乐死的执行人员的困惑。
没有人能给出答案。
简稚澄的自杀在当年震惊了整个台湾地区，当局直接修改《动物保护法》，取消了“安乐死”。
然而，收容所的空间依然有限，流浪狗的数量越来越多，这些住不下的流浪儿，又能去往哪里呢？我们无法想象，问题依旧存在。
#03
今天我们如何看待
宠物与人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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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该如何处置流浪猫狗？
其实国外并非没有正面的先例。
以德国为例。德国有《养狗法》，根据法律要求，养狗的门槛是很高的。
你要给狗入户口，每年给狗交税，交保险。对于大型犬或者特定犬种，你还需要考一个养狗证书，为此你要学习动物医学、动物心理学和法律常识等等。除了你学习，狗也要学习，你要给狗报训练班让狗接受训练，这样才能拿到“狗证”。
相应的，违法养狗的惩罚也很严厉。在公共场所对狗看管不力，就可能要被罚款1万欧元，故意遗弃狗则罚款9万，如果严重虐待狗可判2年监禁。
极高的养狗门槛和犯错成本，筛掉了很多不负责任的养狗人。加上各种医疗保险的缴纳，当狗狗不慎咬人或者生病需要大笔费用时，各种赔付也会到位，间接避免了遗弃现象。
反观国内，养宠毫无门槛，开心了花钱就能买，狗生病了不想花钱就可以随意遗弃。出了事儿也几乎不用受到任何惩罚。
不得不说，在养宠的立法这一块，我国的确是很欠缺的。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国都不是一个富裕的国家。光是让十几亿中国人脱贫，能吃饱饭，就用了很长时间。因此，流浪猫狗的问题在我国众多事项中的优先级确实不够。这也直接导致，大众看待猫狗的观念还停留在以前，觉得就是个畜生、是个动物而已。
但现在，随着狗咬人事件数量每年动辄千万起，如何妥善安置流浪猫狗这件事儿，又到了一个不得不认真对待的时候。
与此同时，当下我国独居人士逐渐增多，被快节奏的生活压得喘不过气后，他们无处诉说心声，纷纷养猫狗来聊以慰藉。
无数的宠物猫和狗，角色发生了变化，成了朋友和家人，甚至解决了许多人的抑郁症。
证明人与狗友好关系最有影响力的电影，应该就是《忠犬八公的故事》了。
电影其实在当时就折射出了一种时代的现象——孤独。
发展带来了城市化，大量年轻人去到城里生活，留下老人在原来的家里，这时候，狗成了唯一的陪伴。
近些年，随着生活节奏进一步加快，这种孤独感从老人群体蔓延到年轻群体，人与人的交往越来越简单，人与宠物的关系反而变得亲密。
书单君自己也养宠物。每次当我上班攒了一肚子火，受了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时，一进门看到家里的猫在门口睁大眼睛等着我，那一刻，再大的烦闷都会烟消云散。
我说这一点，其实是想说，我们之所以有必要推进养宠的立法进程，改善对待流浪动物的方式，本质上是因为，宠物的角色已经不再局限于它的动物属性，而是成了我们的家人和情感生活的一部分。
因此，今天我们如何看待宠物与人的关系，某种程度上决定了作为“人”的我们，将以什么样的姿态，去对待我们自己的生存状态。
毕竟，相比于“野生动物的生存”和“人类发展”的无解冲突来说，流浪猫狗的问题，我们是可以做些什么的。
正如一位网友所说：
“其实，人和流浪动物从来都不是共存的关系，而是人不应该制造流浪动物。流浪动物是人祸，不是自然选择。”
既然人类的弃养，是造成猫狗流浪的根本原因，那么解决这一问题的代价，也自然应该由我们人类承担，而不是猫和狗。
因此，通过立法的宣传和施行，减少宠物遗弃的行为，也许是我们唯一还能把控的，解决流浪动物问题最现实，也最温和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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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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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卡拉是条狗》里，葛优饰演的男主老二，人到中年，依然是基层员工，也没什么升职加薪的希望，在家里也没地位，怕老婆，儿子也看不起他。
只有家里那条叫“卡拉”的狗喜欢他。每天老二下班，卡拉就会到门口等着他，然后一顿猛舔。
然而， 因为限制养犬的规定出台，卡拉因为没狗证，被捉狗大队带走了。
老二找上门要狗，对方说：养，可以，狗证5000元。
老二哪里有那么多钱，他只好想别的办法，到处点头哈腰，求人办事儿，脸面都丢光了。
不就是一只狗吗，别人都不明白他图个啥？
老二说了一句话，让我很受触动：
“只有在卡拉面前，我才觉得自己有点人样。”
* 部分参考资料：
[1] 三联生活周刊 《城市养犬治理：我们缺的不只是狗链，而是一整套科学系统》；
[2] 法制日报《流浪猫狗数量激增如何处置为好》；
[3] 人物《黑狗闯入小区之后》；
[4] 南风窗《爱狗和恨狗吵翻天，已经与狗无关了》；
[5] 世界华人周刊《亲手杀死700只流浪狗后，这个台湾女孩吞药自杀》；
[6] 电影《生命没什么不同》。
-END-
撰稿：笔下长青
主编：左页
图片来源：《狗狗心事》《十二夜》《忠犬八公》
《卡拉是条狗》，部分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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