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砂洲
最近，“解封”+“烟火气”的组合很时尚。
毕竟三年来，咱们苦疫情久矣。

以前总是要看行程码，一旦黄了，就紧张得不得了；

天天测核酸捅嗓子，弄得喉头都有点长茧；

一旦小区无奈封了，那就像被困住的笼中鸟，只能望着外面的世界叹气。

现在，所有的束缚都已经松开。

按道理来说，压抑很久的阀门一旦打开，料想积蓄已久的情绪会像山洪倾泄一样喷薄而出。

如今广州“解封”接近两周，我们也怀着兴奋的心情想一览重新升腾的烟火气。

然而经过两天的走访，我们发现，事实好像不是一开始料想的那样。

我的行程从和友人的一顿晚饭开始，周四晚上我与友人约在了广州天河维多利亚广场的一家猪肚鸡，这个地段是天河的中心区之一。
抵达那里的时候，大概晚上9点半。
我从附近的店铺，一路聊了过去。
第一间是水果店，店主是一位阿姨。
走进门店之后，阿姨例行公事地跟我介绍她这里的水果有多新鲜，说你看这草莓的颜色，这各类水果，一个赛一个的漂亮。
但此刻，时间已过晚上9点，店里的水果大多数却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
“你信不信我今天只挣了600多块钱。”
阿姨听到我的询问后，戴上了口罩跟我絮叨了起来。
她说，解封了之后，客流量确实比之前好了一点，但门店的收益和过去正常的时候比起来还是差得很远。
“现在我一天才能卖1000多元，以前都是3、4000，现在根本没什么人来。”
她的水果店能开在这繁华地段，必定有其实力，然而再新鲜、再靓的水果，如果没有人开口品尝，那下场也只能有一个，就是——腐烂在橱窗里。
这家水果店，似乎为这次走访奠定了基调。
离开水果店后，我去了一家牛肉火锅和一家重庆小面馆。
牛肉火锅店情况相对好一些，天气寒冷之后，火锅具备天然的优势。
小面馆就牢骚比较多了，柜台的师傅告诉我，现在堂食的情况比解封之前要好一点，但也仅仅是好了“一点”。
（在我走进他们门店的时候，店里只坐着一桌客人）但堂食有点起色的同时，外卖订单也少了，所以总算起来，一天比之前要少挣2500元。
师傅一边跟我讲，一边用笔记下进货的清单。
逗留了3家店铺之后，我到了和朋友约的那家猪肚鸡，朋友已经先一步抵达。里头是木制的桌椅，空座还有不少。
店长老涂很热情地拿出菜单，问我们要吃点什么，对于解封之后的境况，他也有相当多的体会。
“现在人多了一点，但还是不行，毕竟还是要有一个过程，很多人还是怕。”
“现在的营业额相当于正常时候的多少？”
“三分之一还不到。”老涂说道。
在疫情的大背景下，老涂也难免体会到艰难的感觉，好在他经营的店铺属于连锁店，有一定的知名度，不至关门大吉。
这顿饭，和我聚会的是兄弟阿凯。
边吃边唠嗑的时候，阿凯跟我说，他们公司早在解封之前就已经全员放假，公司按照广州最低公司标准的80%付给员工。
解封了之后，员工只有很少一部分人回到岗位，其他的人要么等过完年才回来，要么就直接被裁掉。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
拿菜的时候，服务员又透露，以往这个节点店里头都是坐满了的，他们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但是当天晚上，他们不仅可以闲庭信步，还能心无旁骛地吃完晚饭。
这对他们来说，固然是舒服了，但舒服过后，对客流量的焦虑很快便也袭上了心头。
晚饭结束后，我打了一辆车，离开了天河区，往白云区齐富路走去，司机叫小陈。他告诉我，这十多天来，出租车司机的境况好了不少。
“以前封控的时候，每天都是100多200块，现在一天差不多能挣400。”
但总体而言，人还是少。
小陈分析道：“解封了，很多人都回去了，其实也拉不到多少客。”
路上，看见几个工人在施工。
抵达白云区齐富路的时候，已是晚上12点。
周五的白天，身体有点不适的我在旅馆略微休整了一下。夜里，继续我的出访，地点——齐富路。
为什么选齐富路作走访点？
一来，这里一直是很典型的城中村，二来，我曾经在这生活过。
这里有一个阿曼尼酒吧，以前每到夜晚总是灯火通明，化着靓妆的俊男靓女们汇集在这里，一直开心到凌晨之后，就从酒吧里出来，走进附近的各大店铺里，就着几瓶啤酒和各种吃食，一直猜拳、聊天到天明。
印象里，这里是很聒噪的，烟火气十足，湛江白切鸡、烤鱼、川菜、粿条、炭烧鸡肉火锅、烧烤、牛杂，热闹得不得了。
住在这里的时候，我特别爱吃一家潮汕粿条，他们家料足，味儿又正，温暖温暖的，非常好。
我想趁着这一次回来，要回味一下。
结果，走在那条熟悉的马路上，还是一样的店铺和摊贩，还是一样的节点，却安静得吓人，很多店家门庭都异常冷清。
之后，我循着熟悉的路径，找到以前常吃的那家潮汕粿条店，结果见到了这个——
刹那间我心情复杂。
找粿条未果，我把目光锁定在了另一个老地方，以前常去的一家网吧，叫永利。
以前，我常和兄弟一起到这里打游戏。每逢周末，这里就是满座，年轻人敲击键盘的声音和玩游戏时兴奋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相当喧嚣。
他家的珍珠奶茶也很好喝，由一个很漂亮的长发姑娘负责调制。那天晚上上楼的时候，心情是一半庆幸，一半失望。
庆幸的是，我发现永利还在并且还在营业，失望的是，现在它萧索得惊人，很多位置都空空如也，吧台的服务员也早就换了人。
新来的服务员小哥是憨憨胖胖的年轻人，长得可爱，话却说得不大利索，跟他沟通了几分钟不畅之后，我决定算了，不上网了，找吃的，直接快进到宵夜环节。
宵夜目的地，是一家烧烤店，老板叫老麦。
齐富路上有名的烧烤摊。
进店的时候，老麦正在店里和伙计小哥一起看世界杯——克罗地亚VS巴西。
老麦年近40，身形偏瘦，留着寸头，很干练，在这条街开烧烤摊已经多年，这里的店铺来来去去把“倒闭”和“开业”演绎成了这条街的主旋律，但老麦一直都是他们当中屹立不倒的那一个。
“我的烧烤实话实说，在这条街，是可以的。”他一边说，一边递烟给我，抽了两口之后，开始跟我谈他这一年的际遇。
他有接近5个月的时间，是没法正常开业的；
开业了之后，很多客人已经回乡，客流量大不如前，并且客人的消费能力有限。
“以前4个人吃200多300，现在就吃100多，怎么挣钱，但是也不怪，大家都不容易。”
在客流量大不如前的同时，他还要交一个月1万多块的店租，还要给伙计小哥开工资，按他的话说“狂亏人工”。
和他聊了一会儿后我点了些烧烤，老麦一边替我安排，一边指着电视告诉我：
“现在，有世界杯有烧烤都没人来，去年欧洲杯的时候，你想坐在店里吃，连位都没有！”
他说得很用力，手指绷得笔直。
那天晚上，巴西爆冷输给克罗地亚。
我很喜欢的内马尔提前回家令人揪心，但老麦家的烧烤还是那个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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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休息后，我退了房，开始下一段走访。
彼时是周六早上8点钟，一般周末不会起这么早，这天起早是因为我要去两个地方，一个是白云山，一个是一家知名早茶店。
想看看解封了之后，它们的境况如何。
出发的路上，路过几家早餐店，随手拍了几张照并买了一个猪头奶黄流沙包。
揣着包子，我直奔白云山。
在门口，我见到一群身着红衣的阿姨在跳广场舞，还有两位老人家带着几个孙子、孙女跳绳。
女孩在前头跳，老人家在后头数，最多的那一回，我也跟着数，整整跳了147下。
女孩跳完后，我跟老人家交谈，问他解封之后就出来，不会有什么顾虑么？老人家回答我，不会，但是太多陌生人的地方不敢去。
与他交谈后，眺望远处，我发现稀稀落落有一些人开始汇入登山的队伍中去……
离开白云山，原本的下一步计划，是先到品牌早茶店吃个早茶，再到越秀区的中山纪念堂和荔湾的沙面公园去看看。
结果吃早茶扑了个空，他家门口挂着个牌匾，用餐时间中午11点开始，弄得我满心欢喜变作失落。
好在这个时候，司机师傅安慰了我：“现在都没人出来，谁做早茶啊，搞不好得亏死的。”
一句话，让我收拾心情，接受现实。
我在车上吃掉了那个猪头奶黄流沙包，不久就到了中山纪念堂。
在门口，我和保安大哥聊了一会儿天。
保安大哥相当坦诚，他说疫情之后，活儿确实轻松了不少，因为敢出门、敢到这的人还真的不多，我环顾了下四周，发现外场的人并不多，觉得他讲的应该属实。
进入纪念堂内部后，发现依然没什么人，里面的大会议厅正在修葺，有保安大哥在维持秩序，天花板上工人在用拖把清理玻璃。
转了一圈后，我离开纪念堂，奔赴沙面公园。
沙面公园在离纪念堂的不远处，也是广州有名的景点，坐落着很多民国建筑，欧式风格，观感相当舒心。
到这里的时候，见到一些老人家在打羽毛球、练太极。
在他们旁边，有一个核酸检测摊口排起了长队。
显然，这是目前沙面公园里人气最旺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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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晚上，行程的最后一站，属于几个标志地点。
第一个是前阵备受关注的海珠区康乐村。
之前，这里是广州感染和无症状病例的高发地区，后来一纸综合治理通知，掀起了一波湖北老乡的返家潮。
如今再度走进康乐村，发现千门万户，都已大门紧闭，只剩下一家手机维修店和一家内衣店依然在坚挺。
只有居民楼铁门门口的字条和被拆毁的隔离栏上头的二维码，依稀可以辨认出前阵子的慌乱。
如今的握手楼，真正变得安安静静。偶有一位大姐出来倒垃圾，我与她交谈，大姐告诉我，人早就走光了，回家过年的过年，现在这里早就空了。
在康乐村牌坊的后面，杂乱地堆放着砖石和杂物。
离开了康乐村后，我的另外两个目的地是太古汇和上下九步行街。这两个广州经典的繁华区用开始沸腾的喧嚣告诉我，其实一切还是有在慢慢变好的。
只是看起来，离完全恢复元气，仍旧有相当长的距离。

最后一站——广州塔。
今天的人也开始慢慢多了起来，有网红在这里练舞、拍视频，有情侣在合拍。
另有一些人在摄影。
当然，等地铁的也不在少数。

很快，地铁停下，从上面下来另一些年轻人，四散到江边的夜景中去，而等候许久的乘客也很快地上车，随着列车呼啸而去。
至此，我的行程结束。
想回溯一下一开始的那个问题，广州的烟火气回来了么？
我们认为，还没有，但已悄然开始复元了，希望点滴的绿意能从繁华的地段渗透到羊城的每一个角落。
12月9日，钟南山院士在广州接受记者采访时直言，预计明年上半年，广州恢复到疫情前的生活状态。
诚然，仅仅是“解封”远远不够，只有烟火气回来了，正常的生活秩序回来了，生活才能算是真正得到恢复。
疫情三年，给我们带来了各种各样的不便和困难，即使现在解封了，很多人依旧是心有余悸。
这次出行的时候，我走过了4家药店，每一家我都进去问同一个问题，得到的也是同一个答案。
我的问题是——有连花清瘟么？
答案都是——没货了。
诚然，解封之后，我们肯定会需面对一些其他的困难。12月12日，重症专家预判，1个月内，会到来一个感染的峰值。
但是不必过度恐慌，就像张文宏医生说的，病毒的毒性早已大大降低。
事实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接下去，便是收拾行囊，收拾心情，继续向前。
相信这三年的磨砺会成为民族血液中的养分。
激励我们走得远一点，更远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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