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非典那年,我正准备中考。浙江的情况并没有广州北京那么严重。学校社区黑板上到处都是防治非典的消息,公共场所消毒水的味道刺鼻。我的学校没有发现疑似病例,照常上课。有同学告知隔壁的职高有一起非典病例家属,全校停课两周了,语气中不乏一些羡慕。
人心中事无关己冷漠、侥幸心态,从来就没离我们太远。
2003年,QQ仍然网上信息交流的主要方式,那时的网络信息获取渠道,无非是看门户网站的新闻,BBS上刷刷更新,还有仅好友可见的QQ空间。那时我知道关于非典的一切,全部来自于新闻和报纸。
17年过去了,人们交流的方式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微信,微博,抖音,自媒体,朋友圈。信息传播的速度级数式地增长,而信息传播却变得更碎片化:一段不明来源的视频可以成为头条;一张聊天记录截图可以成为文章的主体;东拼西凑的文章转载连作者也不知道;就算是热款爆款文章,内容也不见得靠谱。读者要火眼金睛地在大量信息中寻找真相,却被埋没在大量愤怒和狂躁的网络言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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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深夜,微博网友@师兄想骑D轮上班在微博上求救,自己的父亲疑似新冠肺炎,但是因为无法确诊没有医院可以收治。焦急万分的女儿还贴出了大量证单。
武汉医疗资源有限,送治医院没有确诊权,确诊医院没有资源测验确诊,不确诊无法治疗的死循环,病患如皮球般被踢来踢去,最后万念俱灰回家自我隔离治疗的例子,我们看到《人物》和《财新》的专题文章都已经有报道。
然而面对这位绝望的女儿,网络上突然爆出了大量“自干五”,或劝女儿顾全大局“就算你在网上不断发也治不好你父亲的病”;或是摇身一变键盘福尔摩斯,非说她造谣,不依不饶地要在她发出的证据中寻找漏洞;有的就直接开骂,“母狗”、“阴毒”等词不绝于耳。
最让人心凉的是一位看似在海外工作的网友,丢出了一系列医疗术语,那几个“哈哈哈哈”的狂笑,无论是炫耀自己的医疗专业知识的优越感,还是狂喜自己抓住了别人的小辫子,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疗工作者,怎么会如此狠心。
即便是女儿发出“过世了”,这些网友依然不依不饶。
到底是何等的恨,让这些人断定了她在撒谎,把求助者看成了社会的敌人。
转微博网友@冰室骑士 的评论:
你我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在不经意间成为公共事件的一份子。很多时候当一个围观者就已经很好了,即便不出声,围观也是一种力量,每一个小小的转发微博,都有可能改变一些事情。以前微博的slogan就是『围观改变中国』。如果你决定要发声,要去跟类似于这位女儿这样的当事人正面对决,请你一定要反复审视自己打的字。有时候那些不经意间写出的带着恶意自己却浑然不知的文字,有可能会变成一把利刃,划过当事人心脏滴出了血。
@冰室骑士 写了很长一篇微博,强烈推荐围观
https://m.weibo.cn/6477703051/44648082439345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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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位艾滋病网友在微博上求助,由于抗艾药物对新冠肺炎治疗有效,封城后自己无法前往医院取药,余药不足仅剩8天。结果平安天门联系他的具体住址,却派了一名村治安,直接将其HIV病毒携带者的情况告知了其父母。愤怒的他将辅警的图片直接发上了微博。
先不论社会对艾滋病和HIV携带者以及病毒传播的方式误解重重,这是对病人基本隐私权最基本的侵犯,然而此时此刻,却也有人质问他:你是怎么得艾滋的?
网友们恶言相逼,连着同志团体和艾滋病携带者也被莫名其妙地轮了一遍。
这种“正义感”和社会警察的角色,到底是谁授予的?
3
在这整件事上,最大的受害者明明是武汉人民,他们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背了锅, 成了全国的打击对象。
要知道,大多数的武汉市民并没有去主动吃野味,诱发了这次肺炎病毒的大爆发;大多数在封城前离开武汉的市民,并没有明确了解到病毒的严重性和传染性;而滞留在外地的武汉游客或武汉返乡者,他们和我们一样,也希望有个团团圆圆温暖的春节;他们也和我们一样会恐惧——害怕自己因为不所控制的居住地而被歧视。
武汉封城本身就是巨大的牺牲,前线医疗工作者超负荷工作,武汉居民留在武汉过年,跟我们所有人的利益都是一致的。
武汉1100万人口,并不是人人都携带病毒。全民武装加油的另一面是对武汉人被莫名的恐慌、歧视和排斥——有人嘲讽着“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好像把这次肺炎爆发的全部责任都甩锅给武汉人,有了替罪羊,自己的情况就会变好一样。
当我们大多数人在温暖的空调间里看电视刷手机的时候,请有点同情心,不要鄙视正在水深火热中的武汉人,也不要对网络上绝望求助者造成第二次的伤害请不要以最恶意的态度去揣测那些人的动机,而是将心比心站在他们焦虑的现状下,给他们一点点的鼓励和理解,比支持营销号靠国难搞KPI的”转帖送口罩”要有意义的多了。
在外国媒体眼中,根本没有武汉人和其他人,直接就是“China冠状病毒”。针对感染者开喷属于让世界看笑话。
然而更重要的是,倘若互联网有自己的自净能力,现在是你站出来的时候,转发每一条信息是考虑一下事件是不是有最新的进展。请阅读有资质有立场媒体的内容,关注辟谣媒体的更新。尤其是常年居住在国外的同学们,请向你身边的美国同学、同事发布正确的信息:
倘若有人告诉你“第一例医生死亡的病例已经发生,医生倒在战线上,病情已经失控”,请告诉他们湖北省中西医结合医院于1月25日发布声明,梁武东医生去年已退休,自2019年8月起并未来过医院上班。他在1月15日确诊,1月25日离世,他本人也有心律失常,持续性房颤等病史。
倘若有人告诉你“武汉医院里尸体遍地被摆在过道中央,都没人管,有视频为证”,该视频已被确认为视频配音再制作。由于床位有限一些等待的病人在地上躺着。
倘若有人告诉你“新加坡政府强制遣返了100多名武汉乘客来杭州,感染了一机人,浙江下一个要倒霉了”,请告诉他们武汉乘客返杭是因为乘客自己改签了取消的武汉飞机行程,杭州的都市快报也在第一时间发布了信息,所有人员都被隔离,两位发烧人员被送往有资质的医院就诊。
倘若有人告诉你“没有口罩你就死定了,赶紧去搞N95”,请告诉他们戴口罩并不是防止病毒传染的关键稻草,最有效预防呼吸道传染疾病的方法是勤用消毒洗手液洗手,打喷嚏咳嗽时遮掩口鼻——这些简单的行为保护效果有高质量的证据支持。另外,一些研究表明N95和普通的外科口罩预防流感的区别并没有很大。个人大量囤积口罩反而可能造成需要的人无法获得口罩。
如果你无法提供帮助,至少不要再制造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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