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到中年时,来自长沙的阿娟家中遭遇变故,在丈夫去世后,自己便开始一蹶不振,并开始患上了抑郁症。“当时还不知道这个病叫抑郁症,每天不论如何就是高兴不起来。”
伴随着抑郁症的,是阿娟日益强化的自杀及自害念头:“当时就记得自己从深圳坐高铁,然后就看到了温州动车事故的事情。我当时就想,为什么温州那样的事情不发生在我这节车厢里,不发生在我身上?”据阿娟讲述,自己的这类自杀念头,在搭乘各种交通工具时,都会浮现。
阿娟身边的亲朋好友都想让她走出这种状况,不断安排阿娟到处走走,各处旅游。但这些做法却没有什么显著的效果。几年过去,阿娟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好转。
失去希望的阿娟,在多伦多开启了新生活
“后来决定走远一点,于是就来到了加拿大最大的城市,多伦多。当时就期望自己能够完全离开中国,喜欢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都不认识的地方。”就这样,阿娟一个人来到了加拿大,在这里租了个房子住下。阿娟的邻居是个单身汉,起初两人也不怎么说话。后来两个人渐渐熟悉,有了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
再后来,这位邻居成为了阿娟的丈夫,阿娟也就因此留在了多伦多。
但是在这里,生活依旧艰辛。阿娟记得自己早年间先去水果厂做工的苦日子:“那是2017年左右吧,当时去一个很远的水果厂做工,每天有班车,班车也得交钱,一天十块。”在2017年,安大略省的最低工资是每小时11.6加币,可阿娟工作的水果厂,一个小时只向阿娟支付8加币薪水。
除去违反劳动法的过低待遇之外,阿娟对那份工作也感到厌烦:“假设你不想做了,今天生病了,不舒服,你也走不了。你必须等到一大帮人,跟着班车才能回去。”
这份工作给人的身体带来巨大的负担,过了一段后,阿娟换了份工作,在市中心一家火锅店洗碗,但生活同样没有什么改善。每天十几个小时毫无间断工作,让上了年纪的阿娟感到力不从心。
对于按摩行业,阿娟起初也十分胆怯。她看到自家门外的街上有电话和招聘告示,便鼓起勇气想来试一试:“起初我连电话都不敢打,只能偷偷在家里打。我搜集了十多个电话号码一一拨过去。他们就为我以前有没有做过,有没有经验。我都说没有。但是拨打到第四个电话的时候,就有人愿意要我了。”
阿娟表示,按摩院的工作与之前不同。在这里,时不时可以休息一下,而且来去也自由,店里总是缺人,而且工资待遇也比原来强出很多。
“没有涉黄按摩店我也不信,但我做过的,没有人提供性服务。”
初入这一行的阿娟对按摩一无所知,第一家店的老板就从零开始教起。从最开始到拿到营业执照,阿娟在执照费用上也花了将近700加币。对于这个行业,阿娟感觉最好的一点是,信息不再闭塞。店员之间会相互沟通其他店家的机会。如果在一家店里做得不开心了,想要换换地方,这样的机会要远比在水果厂和餐馆来得多。
做这一行,难免会碰上一些出格的要求,阿娟表示,也曾有客人要求她提供性服务:“有的客人会动手动脚的,我虽然不怎么会英语,但是通过神情和动作就可以表示出自己不愿意做这件事。”阿娟称,只要不迎合那些客人的这些动作,客人也会知道收手。
与人们刻板印象中的老板强迫店员卖淫不同。阿娟表示,她工作过的店当中,没有人会在店铺当中为客人提供性服务。如果有店员反复遭到客人的侵犯,他们也会告诉其他的店员,留有个照应。老板也很支持他们,在遇到这种客人的时候,为她们撑腰。“你要是说整个行业没有涉黄的按摩店,我也不信,但是我做过的店里,没有为客人提供性服务的。”
按摩这份工作多劳多得,阿娟表示,在从业人士的当中,自己是做得频率比较少的。通过按摩,她一个月可以拿到两千多加币的收入,有些需要为孩子支付学费,或者为自己支付学费的,做得就多,得到的报酬也多:“我原来是需要申请福利的,这份工作让我不再需要福利就能养活自己,如果牌照取消了,我还能干什么呢?可能,我还得继续回去申请福利。”
戴着有色眼镜看人 女店员被要求脱衣服检查
做这一行,难免要面对来自社会的偏见。但对于这些从业人员来说,更多的偏见,却是来自于市政府的执法人员。
大量的按摩店店员不怎么会英文,而这使得他们在面对执法人员时成为了完完全全的弱势群体。阿娟表示,这些执法人员,有的时候一个星期会来五次,他们一来,客人就直接走了,都不会买单。
更加过分的是,执法人员会以检查是否有人从事色情服务为由,要求女店员脱衣服,以查看她们是否穿着性感内衣,以此作为店员从事色情服务的证据。
而在这些羞辱性的行为之外,市府的执法人员还会为店家与店员开出罚单。在罚单开出后,就不停地通过各类方式要求她们认罪:如果坚持与市府打到底,那等待她们的,只有更多的罚单。“曾经有个人投诉了一张罚单,然后紧跟着被开了七张罚单。”
由于语言沟通上的劣势,多数店员的心态便成了:“赶快交钱认罚,要不不仅影响开工,打官司还会输。”
但这些认罪的记录,最终还会成为市府认为这些场所行为不端的证据。
除此之外,市府还要求,按摩店不能在营业时间内锁门,这一政策的初始目的,实际上是为了防止店家提供色情服务。但这也为劫匪提供了良好的机会。由于这些店铺不会锁门,劫匪很方便就可以冲进去实施抢劫。
最令阿娟担心的,是这一牌照如果被取消,之后他们这样的从业人员将会何去何从?如果是转入地下,进入私人地方,那么他们可能会面临更多的危险。如果直接失业,他们又能够靠什么,来养活自己与家人呢?
多伦多市政府要对按摩店进行“清洗
在加拿大,虽然从事色情服务并不犯法,但是组织色情服务,并开设商业场所从事色情服务都是被禁止的。这意味着,在政策上,按摩店很难成为色情场所。
但这些法律要求并没能满足市议会当中的议员。在今年晚些时候,多伦多市市议会可能会提起动议,取消部分按摩店的执照(Holistic License),并要求从业人员取得其他种类的按摩保健执照。
这样的要求看似不会影响任何人的生计,但实际上,取得新的执照所牵涉的时间成本及金钱成本并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部分从事按摩行业的工作人员来说,这样的变化很有可能导致他们最终失业。
根据社工团体Butterfly的数据,在多伦多市,有超过两千名持有Holistic License的从业人士。在这些人群当中,不乏有语言基础较差,年龄偏大的老员工。这些变化对于他们来说可谓巨大:执照的取消可能会导致他们失去工作,甚至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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