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大学免费，真的美好吗？

作者：陈兴杰

来源：人文学会（HES1929）

最近，日本政府推出扩大免费教育的计划。

年龄3至5岁之间的儿童，享受免费公立学前教育。高等教育免费化从2020年起施行，国立大学减免约54万日元，私立大学最多减免70万日元，折合人民币约3.4万元和4.5万，即使在高收入的日本，也不算少。政府还给低收入家庭的大学生发补贴。公立大学给走读生和住校生分别补贴35万日元和80万日元，如果读私立大学，补贴更多一些。学生家庭条件好，补贴少一些，通常也能达到到前者的一半。

把学费减免和补贴相加，在日本大学基本已经免费，这是很多人的梦想。首相安倍晋三表示，要打造老年人和年轻人都安心生活的社保体系。这样做的一大目的，是鼓励年轻人生育。国家从摇篮到坟墓都给安排好，生孩子还担心什么呢？

谈鼓励生育，“学前教育免费”还好理解。可“大学免费教育”这种政策，是基于什么样的考虑呢？很多人说，连读大学都免费，为人父母没有教育负担，年轻人好放心生啊。

多少人是因二十年后的负担而不想生孩子，我没统计。不过日本的现实结果是：大量年轻人可以学业为由，舒舒服服赖在学校，不找工作，懒得结婚。学校舒适自在，不必面对生活压力。“读书”是许多成年人摆脱责任的好借口，学校教育延长，结果是婚育年龄推迟，全世界都差不多。我相信，高校教育免费化，将使日本社会的生育率不升反降。

日本劳动力短缺，就业市场长期火爆，年轻人就业率很高。这当然是好事情，可具体到细节，还是能发现一些问题。招收大学生的公司多已老化，想挤进去不容易；即便进入，按年功序列等升迁，也要漫长的等待。大公司不好进，日本也没有数量众多的创业公司，大学生相对过剩，很多人只得从事技能化工作。这些工作无需高学历，经过培训就能上岗，就业市场显然浪费了教育资源。

正常的人力市场，市场对求职者的各种需求，会传递到教育界。金融行业不景气，相关专业就会关闭；大学生过剩，薪水压低，很多学生会选择不上大学，提前工作，或者到职业学校培训。不是只有“上大学”才称教育，职业培训，工作学习，这些也是教育。政府提供免费大学教育，会使大学生供给偏多。他们毕业后，发现学非所需，要经过挣扎转型，重新学生，这显然是一种浪费。

安倍政府扩大免费教育，在中国收到大量赞美，很多人视为理想社会的典范。然而在日本，人们的反应要冷静许多。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安倍首相说了，免费教育计划需要1.53万亿日元（近1000亿人民币）的投入，这笔钱政府省不出来，而靠加税解决。原有8%的消费税，要提高到10%。很多人就说，这不过是纳税人为大学生买单罢了，有什么可高兴呢？到日本留学的外国人也能享受教育补贴，这有什么公平可言呢？

日本消费税是1989年新增的一个税种，其性质类似征值税，覆盖几乎所有商品交易和劳务。当年的税率3%，征税总额3.3万亿日元，占日本中央财政收入6.2%。此后的1997年和2014年，税率上涨到5%和8%。到2017年，日本消费税总额超过16万亿日元，占到中央财政收入的25%，已是名副其实的大税。

安倍政府用“免费教育”作理由，再次推动消费税上涨至10%，估计将增加5万亿日元收入。免费教育的支出，其实不到2万亿日元，其他钱到哪里去呢？安倍政府有更多用处。增加军费、工程建设，这些都要花钱。安倍最想做的是刺激经济，用发放商品券、低收入补贴、家庭消费补贴，能源补贴等形式，把钱花出去，刺激日本经济的增长。

这就是安倍经济学的要点：政府不希望老百姓储蓄，要把钱花出去。老百姓花得少，政府就帮忙花。“免费教育”也是刺激消费，只是说得含蓄罢了。安倍迷信消费，达到什么地步呢？2017年他推出“超值星期五”计划，呼吁上班族每月最后一个周五提前下班，逛街购物，出门旅行。为做示范，安倍自己也提前下班，到乡下别墅度假。好像消费越多，日本经济就能越好，安倍经济学哪里有什么新东西。

福利主义的代价是加税。日本消费税三十年的发展，生动说明了这一点。福利不易削减，税收同样如此。消费税是日本中央财政第二大税，今天要减税，谈何容易。何止是减税难，税率还可能增加。2014年日本消费税提升至8%时，民怨沸腾，有着“增税司令部”之称的日本财务省称，考虑到政府各项支出，赤字增加，未来消费税要涨到16%才能解决。让政府花钱，包办一切，哪里有够花的一天。日本经济想要复兴，需要有真正的改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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