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哥谢谢你,我走了”
灰色的一天。
在甘肃省庆阳市西峰区的丽晶百货大厦8楼,一个单薄瘦弱的女孩子摇摇欲坠。
消防队赶来的时候,
“怎么还不跳”,“ 把驴都怂栽倒了”…
楼下的声音已经把女孩淹没。
历经了4个多小时,消防队员们还是没把女孩劝下来,
女孩纵身一跃,
只留下了一句:哥谢谢你,我走了。
现场只剩下消防官兵趴在高楼边撕心裂肺的哭声回荡。
其中的一名消防队员,刚刚结婚。
对没能救下女孩,陷入深深的自责,目前正在接受心理疏导。
19岁,青春年华,本应该在校内享受最美好的时光,
她应该跟朋友讨论最新的演唱会,跟爸妈撒娇,跟同学抱怨作业太多,
可是,她没有机会了。
她为什么要自杀呢?
谁是始作俑者?
谁推波助澜?
该女孩名叫李某依(化名),她的父亲在事后告诉我们:李某依患有严重的抑郁症。
可是!
她的抑郁症不是天生的。
在2016年9月5日,当时正在庆阳六中读高三的女儿因为胃疼在教师公寓休息,晚8点左右,其班主任,50多岁的吴某厚进入女儿休息的房间,做出了丧心病狂的举动。
他以探病为由亲吻、搂抱李某依,后因另一位老师进入而停止,然后若无其事的离开。
这件事改变了一切。
2.手写控诉状
出事之后,原本开朗的李某依出现抑郁的情况,后被北京安定医院确诊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并且曾多次尝试自杀。
她常常一个人呆在,大哭,做恶梦,再惊醒。
受不了折磨的李某依中终于,选择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李某依手写的控诉状中,她写道,“明明该像鲜花一样美好的年龄,我却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
经过内心许久反复的挣扎,李某依决定勇敢站出来,揭露班主任吴某厚的禽兽行为。
她首先找了一位自己喜欢的任课老师,老师听后表示自己只是吴某厚的同事,没有上下级关系,对此无能为力,建议她去找学校的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在听后不但没有帮助李某依,还“诱导”李某依:“算了吧,反正没有强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只因为吴永厚是该学校校长与高层着力推荐的当红教师,如果曝出此丑闻的话,对段主任以后的晋升会有影响与麻烦。
现在的我们不知道小小的李某依当时的心情如何,她用她最后的纵声一跃,在控诉,在证明,在抗争。
3.抑郁症
回到宿舍的李某依悲愤难平,她始终觉得自己根本没错,却被吴永厚折磨得坐立难安、日夜难眠,日渐消瘦的她在学业上也再难集中精力,成绩一落千丈。
被梦魇折磨了2个月后,2016年9月,李某依觉得自己快撑不住了,她来到了甘肃庆阳市医院寻求医生的帮助,医生将她诊断为抑郁症,且有明显的PTSD症状(受到心理创伤后产生的应激障碍)。
但是医生给开的药,并不能治愈她内心的痛苦。在被确诊为抑郁症的3个月内,她无数次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她曾尝试用安眠药自杀,却被救了回来。
在痛苦、纠结、煎熬之下,这名处在花季的女孩选择了报警,希望这一次,正义可以站在她这一边。
警方确实是站在她这一边的,但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阴险狡诈的吴永厚在接受检察院问询时将自己的猥亵行为说成了“确认她的身体状况,是否在发烧
多么无耻的说辞!
检察院最终还是没有起诉吴永厚,判定他的行为轻微,不构成犯罪。
理由是:没有足够证据证实吴永厚的行为直接导致了李某依的抑郁症。
李某依再一次,陷入了无助之中,到底要怎样才能将这个“恶魔”绳之以法,才能给她一个解脱…
重回学校的她,非但没有得到同学们的关心,反而受到了孤立和排挤;走到哪里,都逃不开别人的指指点点,同学们私底下都叫她“精神病人”、“怪人”
无处纾解内心抑郁的李某依不止一次地在日记上写下这样的句子:
“在曾经朝夕相处的同学眼里,我成了得了怪病的人,每每回到班里都是质疑、嫌弃的眼光……”
“我曾以为学校是社会里的一块净土,可我却在这唯一的净土李看到了丑陋、鄙夷。”
“我只求,能还我一个公道。”
都说:公道自在人心,但是李某依感受到的,是没有公道的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恶意…
但是,有也人无条件地相信着她、支持着她,那个人就是李某依的父亲。
李某依的父亲为了女儿的事到处奔波,只为了一句“公道”,为了不让罪犯逍遥法外,但是他只是个普通人,伸冤无门、四处碰壁的他,也经不住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病倒了。
这让李某依陷入了更深的痛苦之中,自责、痛苦折磨着她:“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都是我的错?”
4.网络暴力,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在饱受身心折磨之后,2018年6月20日三点多钟,李某依登上了当地丽晶百货的顶楼,从八楼的小窗口爬出,登上一个摇摇欲坠的平台。
她发了一条朋友圈:轻轻的我走了,就像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一切都结束了。
图片来源:网络
这件事迅速引起关注,消防队和李某依的家人联系上,开始对她进行救援,但由于跳楼者情绪激动、平台面积太小等原因,消防队的两套救援方案失败,形势命悬一线。
然而,在所有消防队员都在为李某依的生死抹了把汗时,
另外一群看客,却怀着另一样的心思。
一群听到消息赶来的看客,甚至其中还有李某依的同校同学,他们围在楼下,鼓掌、起哄、怂恿、嘲讽:
“她怎么还不跳啊?”
“死不了的。”
“跳啊,快跳啊”。
甚至,现场一名女人:“从一点跳五点了,把驴都shun的栽倒了”(庆阳方言)。
他们对待在平台上甚至一阵风就可以刮下来的李某依,极尽嘲讽,甚至还发朋友圈“打卡”,表示自己已经看了很久,却不见楼顶这个女生跳下来。
图片来源:微博
甚至还有人说:
“快跳啊,跳了我就去接娃娃放学了”。
有一位网友说,当时的情况,让她想起了鲁迅先生讽刺名篇《药》中人们观看死刑的描述:
 “……一眨眼,已经拥过了一大簇人。那三三两两的人,也忽然合作一堆,潮一般向前进;将到丁字街口,便突然立住,簇成一个半圆。老栓也向那边看,却只见一堆人的后背;颈项都伸得很长,仿佛许多鸭,被无形的手捏住了的,向上提着……”
最后,李某依也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回应”那些怀着猎奇的心态,对她生命的最后时刻起哄、嘲弄的人们,
她纵身一跃,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18岁的年轻生命,从此化为虚无。
5.消防员撕心裂肺:你还年轻,你不能死
据说,在李某依纵身一跃之前,一名消防队员好不容易从不足一米宽的平台艰难攀爬来到她的身边,想要救她。
然而,这个时候,李某依只是拿出了手机,沉默地,翻阅着朋友圈那些希望自己尽快跳下去的评论…
这名消防员小哥,刚刚才领到结婚证不足20分钟,接到报警通知后,他离开了自己心爱的妻子来到现场,
据说在此之前,这名消防员已经救过李某依一次,这一说法也得到了证实。
在看见李某依即将跳下的那一刻,他对这名想要轻生的女孩儿大喊:
“你以后还要结婚、会遇到喜欢的人、会遇到一个拼命爱你的人,就和刚刚拿到结婚证的我一样,千万别放弃自己!抓紧我!我拉你上来!”
然而,李某依只是抬起头,对已经拉住她的手的消防员笑了笑:
“哥,谢谢你,我走了。”
她主动松开了那只手,然后,跳了下去…
当时正是傍晚七点多,夏日的日光还未完全降下,现场所有人,都听到了消防员撕心裂肺的哭喊。
视频截图
然而,楼底下的群众,
却还是有人冷心冷血地写下:
终于跳楼了。
整个事件中:
女孩向其他老师求助,
可是学校和老师推脱不管;
情节轻微检察院决定不起诉;
学校里老师同学冷眼相待;
求助法院无果她爬上了高楼;
而网络暴力,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棵稻草。
她的死,换不来旁人的醒悟,只换来了直播平台上无数个跃动的数字,和人们吃“人血馒头”的猎奇心理。
可叹可泣。
最后,
据后续报道,当时起哄的一些路人里,已经有人被刑事拘留。
然而当时没能救下李某依的消防员,仍然在进行心理辅导。
而李某依已经死了。
地狱空荡荡,恶魔在人间。
今天死掉的李某依,可能是昨天的房思琪,也可以是每一个遭受不公正对待死去,却没有人同情的人。
什么时候,人心变得如此冷漠麻木,甚至容不下一颗如消防员小哥一样真正善良的灵魂?
这个社会,什么时候才会真正开始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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