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插过花的人生,可能会是不完整的.....”
这是我去京都学了三年花道之后最大的感想,至少对我而言,是插花让我明白了许多之前我没有想过也不可能想过的人生真相。
▲奈良古美书店“友明堂”,主人田中昭光大师80岁了,他插花的花叶都在自家后院采摘,余下的花材,都喂给门外的小鹿吃……
前两天,我从京都的花道教室里抱回一束奄奄一息的桔梗。那是古都初夏时节常见的花,野生于阳光明媚的寺院庭院里,在新绿的世界中浮现出点点薄紫,惹人喜爱。却又太过脆弱:在花道教室里插过一轮,又经过长途电车带回家,已是几尽凋零。
若是在从前,决然是要扔掉的。这城市到处是大小花店,只是我现在已经学会新的做法:斜斜剪去最下端一截花茎,找一个最大的阔口盆装满水,再将它们深深浸泡进去。然后便只剩下等待。只要静候一晚,次日清晨醒来,它们已经悉数满开,恢复了生机勃勃的姿态。 
“即便是看起来将死的花,只要给予足够的水分,大多能渐渐活过来。”
这是我的花道老师教给我的做法,她专业从事花道十年有余:
“最欢喜的并非创造出伟大作品的瞬间,而是这样看着花材死而复生的时刻,所谓善待生命,不过是如此。”
说这话时,老师脸上有光,如现世的菩萨。
古流东洋会家元宫本理峰,可以说是日式优雅的代言人,看着她插花时的姿态与神韵都觉得有一种自带气场的美……
在中国的朋友很好奇为什么我会放下做得好好的媒体工作去日本,然后更奇怪我为什么住在大阪,一周却要花一天的时间往返于大阪和京都,去学习花道,我只能说,都是随性的选择。
而选择现在的这个花道流派,倒也不是冲着它500多年的历史,只是因为彼时沉迷于爬山,在山间不识各类花木甚为抓狂,急切想要填补常识的空白。
起初学习的是自由花,老师并不教授方法,讲究的是随心而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是一通乱插,如果再遇上康乃馨或是勿忘我之类“俗气”的花,就简直是棘手了。
“丁桑啊,花道这件事,就是要把不喜欢的东西也能处理得很好啊。”
察觉到我三番五次把不喜欢的花材弃之于不顾之后,花道老师终于开口了:
“即便是有第一眼看上去不那么喜欢的花,亦有它在自然中存在的姿态,与其考虑内心喜好,不如关注草木本身的立场,这才是生命的实际。”

再普通的花材到了华道远州宗家芦田一寿手中,也能变得摇曳生姿。
春之野花,秋之山草,夏日的浓郁繁盛,冬夜的树梢明月,各自有各自的动人。懂得了花道的这个道理,学会用自然秩序而不是人心喜恶来看待世界,这是学习插花给我最大的帮助,于是,再看这世界,竟然多出了许多感动。
花材各自有性格,能感知季节,春天里最先在花道教室登场的是河津樱,比京都市内的枝垂樱要早开半个月,带回家插在玄关里,春天就比别人家的要来得早一些。
桃花是日本女儿节装饰用的花,为了把营养输入给新生的枝干,老一些的枝干会自动死去,像是父母与子女的关系,所以感人。
也渐渐能察觉那些从前以为是俗气的美,不再轻易说讨厌,男人久不见莲花,便觉得牡丹美——可牡丹在大鸣大放的瞬间确实是美的,如果你能体会那种追求壮丽的生命。
古流东洋会水墨花,轻条柔蔓,细腻精致,颇具闺阁之趣。

后来再学习生花,倒是有方法论了:花材的数量、枝干的长短、太阳的方向,阴阳的调和,都有规矩要遵循。此时和老师讨论得多的,却还是规矩之外的礼仪和情感。
例如生花是古老的做法,古人以此来迎客,主客共同坐在茶室的榻榻米上赏花,最前面的一枝必然要朝着客人的方向,永远要选择一枝含苞欲放的,寓意即将绽放的美好未来。
例如生花是要展现草木最原始的生长姿态,力求简单,又要舒展,是自然万物的规律,也是人生最为本质的追求。
曾经在书中看过一个念念不忘的生花作品,主角是夏日荷花,硕大的荷叶和待放的花蕾,亦有枯败的荷叶漂浮在水面。
后来才知道,正是这种花令我的老师决心永远投身于花道的世界:以满开之花叶象征现在,以颓败之花叶象征过去,以待放之花叶象征未来——总是充满了生与死的轮回,也是它被视为佛花的原因。
想要从花道中获得顿悟,对于我等来说,还需要漫长的时间。但插花是一件很带私人情绪的事情,以此表达回忆是稍加修炼就能做到的。
我的教材里有池坊花道45代当家用荷花创作的自由花作品,半朵花也没有,全然是颓败池塘里的枯叶,满满的死寂意味。
起初我也不解,直到后来知道了这个故事:他的祖父和父亲在两年里相继去世,为了继承六角堂,他被安排去比睿山山麓的寺院修行,在日日修行的空隙里,不但要练习插花,还要和师兄弟去河边打水、扫除、洗衣服和做饭,对于年仅11岁的他来说是一件非常艰苦的事情,日日寂寞地思念着别离的母亲。
在他的记忆里,永远留着一个画面,是从山麓上看见的遥远的城镇上的灯火,是某次母亲来探望他,在时隐时现的月光下出现在雪地里的零星枯莲。冰冷的双手被冻得发肿,呼吸像白烟一样消失在清冽的空气中,而荷花只是默默绽放,默默凋零,又在泥土中孕育着新的生命。
“在寒冷中枯萎的莲叶也是花朵,其中孕育着生命。”
时过境迁后再审视绝处中的人生,也是这个道理。
未生流第十代家元肥原庆甫插花,全程不发一语,看花朵在他指尖流过,是欣赏人与时光的对话。
如此在花道教室度过一些时日之后,再送花给朋友也更加慎重起来。有时候是祝福,有时候是感谢,有时候是顿悟,又有什么比一束花更能理解生命呢?
我的花道老师经常告诫我:要学习花,最好是投身于自然。去年我独自去西伯利亚旅游,在旅途中收到她的消息:
“一个人也好两个人也好,旅行和花道一样是和自己的对话,是感动的连续体。去旅行吧,然后把这份感动插进花里。”
长途旅行归来,我的插花就会变得狂野起来,看看周围的日本人,全然没有人家的含蓄、委婉和纤细。我的花道老师称之为“世界中旅人的心”。
桑原专庆流家元桑原仙溪,在颇具唐代气质的庭院里,为传统花型加入西方花材,活泼而不失庄重。
去年我从大教室换到了老师的私人教室,这间小小的教室里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
一个雌雄难辨的报社记者,他似乎觉得只有在一盆花面前才能肆无忌惮表现他纤细的内心;
一对做看护士的母女,总是带来好吃的点心,她们关于某朵花长久的讨论,也许甚至对于在家里的谈话时间;
有工作繁忙的平面设计师,在插花的时候能找到工作的灵感;
还有位忙于照顾卧病在床的父母的,每周坚持出席,因为插花是她人生中唯一能喘口气的事情。
领略了草月流的新锐创新,方知它的古雅精致也是如此趣味盎然。
在花道教室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大家互相讨论着对方的作品,喝茶聊天吃点心,说着最近生活的遭遇,终于从预定的一个小时变成一个下午。
教室人也越来越多,近来又有新加入的年轻女孩子,插出的花又高大又肆意,大家围在一边看,纷纷感叹:“果然是年轻啊!我们这个年纪,已经插不出这样的花来了。”
在京都,花道的流派虽然很多,但人们对于生命的感悟却是相似的。昨天看豆瓣的中日名师插花课视频,未生流笹冈的川口小姐说:
很像是我在花道教室里一期一会的诸位,不只是分享愉悦的时光,更加有种彼此坦诚人生的豁然开朗。
如我的花道老师所说:“所谓人心,能成为插花。” 花道是插花者内心的投影,在一个人和人很难坦诚相对的时代,却在这间花道教室里,能毫无顾忌地呈现自我内心。
说起来,年初我去以色列旅行,连日在沙漠里暴晒狂走,某天突然误入一片山谷,那里有上百种从未见过的野花怒放于青草繁茂之中,是真正的芳草肥美之地,那时候我终于知道了: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想要追寻的野花和山草,原来一直在未知荒漠的幽静山谷里静静存在着。
世事也许艰难,但若是心存山谷,总有一天会清风拂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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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了三年插花,自问深深改变了我对于生活和生命的看法,而这种深刻的改变,我以为只有在京都才能学到,谁知黄小姐给我发来了这段视频:
原来不需要来日本,就在中国,你也可以和真正的中外插花大师学习花道,这是豆瓣时间联合活字文化联合推出“花知道答案”在豆瓣上线了。
大概只需要我在京都两节课的费用,就可以听到40节中外大师插花课,七个流派,十二位中日大师,本片的制片人资深媒体人王恺甚至还说动了给故宫展览插瓶花的徐文治老师,还有已经不插花十年之久的李曙韵老师……
看着大师在京都四百多年的老宅院里,踩着幕府时代的木板,看未生流笹冈一边小心翼翼护住白梅枝上的青苔,一遍往祖父传下来的花器上放置花材的时,你才明白,这时候最重的是怜惜之心……
每个老师都不一样,有些大师专插开败的花,有些大师插盛放的花,有些人只插一朵……这不是简音的插花,这是中国有史以来最近身的一次因花而来的生活美学教程,教授的人对于生命的体验,是你此生最便捷、最优雅也最深刻的旅行。”
——王恺
这是中国第一个关于插花,也是关于何为美的生活美学视频课程——
▲图中优雅的女士名叫宫本理峰,你相信她已经七十多岁了么?看不出来吧,真实生活里的她看着更年轻 ,她笑着说她什么护肤品也不用,就是每天忙着插花,我们只能猜想,大概插花真的能让你和生命离得更近,枝叶花朵里无限的美好能量发散成一个可以滋养人的小磁场,你爱花,花也爱你,这是一个只有花才知道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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