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姐姐的风雅你永远不懂
说起真爱,女妖精最有发言权。
选意中人,唯一条件就是:让我心动。
而世人说起择偶标准来,第一句总是:我的要求也不高。接下来123,456,有房有车,门当户对,身高相貌,等等等等。
好嘛,给自己搬来重重大山,凭实力单身。
即使能舍弃一两项标准,你能全都抛开吗?
女妖精就能。
为什么呢?
我觉得大致有两个原因。
一是妖精没有俗世的生存压力,钱多钱少一样快活。
二是妖精可能比人活得久,所以动情就在一起,不爱了就离开,不像凡人这一生太短,什么都要斟酌再三,时时刻刻在做选择题,畏畏缩缩,不敢妄动。
悲乎哀哉,浮生蝼蚁,人不如妖。
\ 倒追郎君/
十六岁的慕蟾宫离开家乡河北,跟随父亲去楚地经商。
由北向南水路迢迢,每天晚上在船上无事,慕蟾宫都会执卷吟诗,音节铿锵,引人侧耳。
船经洞庭湖时,我们的人鱼姐姐白秋练——一个有着倾城之貌的白鳍豚精,听到吟诵声,着了迷。
到了武昌,一天晚上,父亲外出应酬,蟾宫在家吟诗吟得正嗨,忽然发现有人徘徊窗外,月光下,影子清清楚楚。
蟾宫猛地推门出去,窗下立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子,闻声抬头,蟾宫看到的是一张无瑕绝美的脸庞,眸子清亮若水。
女子受惊,闪身不见了。
过了几天,慕父又外出,晚上一个老妇人来访,开门就说:小郎君,你可害死我家姑娘了!
窗下偷听的美人正是老妇人的女儿白秋练,自从听到蟾宫吟诗,就心生爱慕,一路追随,得了相思病。
老妇人此次来就是为女儿提亲的,要蟾宫当场给个痛快话,娶还是不娶。
蟾宫毕竟是个软弱书生,不硬气,心里虽喜欢,但父亲没答应,自己也就不肯把话说死。
老妇人怒了:我这姑娘天上有人间无,送上门已是大大的委屈了,你还不要,真真是气死老身了!这次你们休想坐船回北方去!
父亲回来,蟾宫把这情况如实说了,慕父觉得蹊跷,一是觉得外地人生怕有诈,二是少女怀春自荐多有是非,便一笑置之。
果然,他们归北的船被河中泥沙阻住,动也不能动,慕父只好自行回河北老家取买货的钱,蟾宫一人留守。
这天晚上,那个老妇人又来了,身后有一婢女扶着那个美人同行。
美人一脸病容,老妇人将她安置在蟾宫的床上,临走丢下一句:我姑娘为你病成这样,你可不能不管!
蟾宫好久才反应过来,移灯看那床上美人,弱不胜衣,楚楚可怜,秋波自流,却不说话。
蟾宫上前关切地问: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美人低吟一句:为郎憔悴却羞郎。
蟾宫小心脏怦怦跳,就要揽她入怀。
秋练说:你为我吟三遍王建“罗衣叶叶”那首诗吧。
蟾宫念了两遍诗,秋练已经坐起来了,脸上光彩闪烁,说道:我病好了!
念第三遍时,秋练娇颤相和,弄得蟾宫神志益飞,遂灭烛共寝,细节不表。
\ 巧得翁心/
生米虽做成熟饭,但蟾宫他爹不答应,这门还是过不了啊。
而且慕老头对白秋练成见可大,两次都说NO。
第一次是因为白母提亲,他觉得好人家女儿怎么可能自己送上门呢。
第二次,蟾宫与秋练分别后,也害了相思病,病还不浅,慕老头没办法,沿湖一路打听,找到白秋练。儿子一见秋练,病就好了,可老头反而更不同意这门婚事。
为何呢?
慕老头这么说的:这白姑娘生得美,性格也好,自小就跟她娘在船上讨生活,我倒不嫌她家贫贱,就是这么长大的姑娘,贞洁让人存疑啊。
长年走南闯北经商的人,世事洞明,有这样的疑虑也正常。
怎么办?
人鱼姐姐自有良策。
秋练对蟾宫说:天下事,愈急则愈远,愈迎则愈拒。你爹的弱点我知道,不用我们求他,过不了多久他会求着我嫁给你的。
慕老头的弱点是啥呢?
一个字:利。
秋练说:我自小船上长大,南来北往的人见得多了,做生意的事情也略知一二,倒买倒卖最关键是看准物价涨跌,这个我在行。
之前慕老头来回倒腾亏了不少钱,这次蟾宫就按秋练所说,买了指定的货物,到异地卖时果然大赚了一笔。
商人重利,很快,精明的慕老头动心了,觉得秋练这姑娘天生带财,是不可多得的儿媳妇,麻溜地将她与蟾宫的婚事给办了。
\ 志坚救母 /
过了三四年,秋练生了个儿子。一天,秋练心慌得很,急着要回洞庭老家。
秋练的母亲失踪了。
蟾宫沿湖询问,遇到一个钓鱼的,说他钓着一只罕见的白鳍豚。蟾宫一看,好大一只,形全类人,乳阴毕具。
秋练大骇,赶紧让蟾宫买了放生,但钓鱼的出了天价,蟾宫犹豫了。
秋练怒道:我给你家这几年赚钱不下百万,你这点钱还舍不得?你要不拿钱,我立马跳湖自尽!
蟾宫只好偷拿了他爹的钱,给白鳍豚放生了。
秋练这才跟蟾宫坦白她们母女都是白鳍豚精所化,原来洞庭龙王看中秋练貌美,要选她为嫔妃,白母说女儿已嫁人了,龙王大怒,就放逐白母于南岸,任其饿死。事到如今,只能去求真君,让他跟龙王说说,将母亲的惩罚免了。
妻子居然是妖精,蟾宫一时没回过神。
秋练便说:你要憎我是异类,那儿子我不要了,我即刻就去嫁给龙王,比现在可能快活百倍不止!
这里说一下,妖精跟凡人生了孩子,并非留下牵绊,比如之前说的葛巾娘子,甚至把儿子往地上一扔就走了。
蟾宫赶紧说:真君那我去求,你可千万别再说嫁龙王了。
第二天,蟾宫在湖边等真君,看到一个跛道士,立马跪拜,拿出鱼腹绫一方,求书一“免”字。
真君一看,这是白鳍豚的鳍啊,听了事情原委后,笑道:这白姑娘如此风雅,荒淫老龙怎么配得上呢。
遂出笔草书“免”字,如符形,脚踩拐杖在湖面上浮行,顷刻就不见了踪迹。
这事就办成了。
\ 吟诗续命/
秋练婚后住在北方,慕老头每次从南方回来,秋练都要他从洞庭湖载几坛子湖水回来。
每天吃饭时,秋练都要湖水佐餐,就跟常人蘸酱油、醋一般。
有一次,慕老头不知道什么事耽搁了,好几个月没回来,湖水告罄。
秋练病了,日夜喘急,临死前嘱咐蟾宫:我要死了,别埋我,每天卯、午、酉三时,给我念一遍杜甫的《梦李白》,我的尸体就不会腐烂。等你爹带回湖水,把我放到水里泡着,我就能活过来。
半个月后,慕老头带着湖水回来了,蟾宫赶紧把秋练尸体放水里浸泡,一个多时辰后,秋练活过来了。
慕老头去世后,蟾宫依了秋练心愿,一家人搬到了洞庭湖边。
一入凡尘催人老。
蟾宫还是那个软弱怕事的小郎君。不能遮风,不能挡雨。
生计操持,聪慧如秋练,虽然比凡人多些手段,但也是在琐碎中消磨,劳心费力。
那个自在了千年的水中仙,为何甘心情愿,囿于这烟火人间?
为何不索性抛开这负累,嫁给龙王,享那千秋荣华?
怪只怪,那晚的月光太美,我的尾巴拍打在水面,风在林梢花在摇,而你,刚好在船头,负手吟诗。
人鱼姐姐的风雅你永远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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