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媒体创作大赛的第十八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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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我在终南山的时候,有一次早起散步,周围还没什么人,蜻蜓漫无目的地穿梭,像是在试驾一款新车。
空气清新地感觉一口气可以吸到头顶。天空说不上湛蓝,但也不至于让你联想到工业革命或是大钢铁时代黑压压的工业废气。
总之如果你不是国内某一二线明星,出门绝对不用戴口罩。这时突然听到远处寺庙撞钟的声音,随即又伴着一阵若隐若现的歌声。嗓音嘶哑却高亢,遥远但又清晰。
那歌声听完让你有削发为僧的冲动但同时又有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平静,让我踱步。我想如果山里也录制《中国好声音》的话,我推测此人至少是和我国著名表演艺术家阎维文老师平级的人物。
我停下脚步,开始思索:中国真是一个地大物博的国家,莫非这就是人文和自然完美融合的究极境界--天人合一?还没等到我的嘴角上扬至一半,就被旁边的一位居士打断:
晨修都开始了,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十年后的今天,我站在多伦多某个 Tim Hortons 咖啡店的队列里等着买一杯 Double Double,打死我也不能想象当年因为调皮被父亲送到终南山脚下的国学堂里的日子。
话说回来,我从小就和传统文化有缘,很大程度上是被父母强行牵线。
我大概 5,6 岁的时候就开始读《大学》,而不是考虑想考什么大学;同时期在奥数盛行之时,我每个礼拜都会把双休日用在写书法上;由于父亲信佛的缘故,一旦我有空闲时间,比如作业做完了,书法也写完了,连古文都背完了的情况下,我都会跟父亲去一些大大小小的寺庙。
导致同班同学在炫耀他们的派克钢笔时我都会默默的告诉他们其中一位我的签字笔是开过光的。
我记得甚至有一次亲戚聚会的时候,有人介绍我说:这孩子天天在家读《论语》,你看多乖。
我当时觉得爱读书也不是什么坏事,总比被别人介绍说这孩子麻将打得好要强,所以也没有撕破脸皮去跟她争辩。
现在看来,由于父母当年的受教育程度较高,我的童年总是更注重素质教育而非学校里所谓的"基础教育"。有很多家教到现在都依然影响着我,一直跟着我到了西方世界。
其中一些影响是积极的,令他人敬佩;另一些则是消极的,让自己痛苦。
比方说别人开口说话的时候我就一定会停下手中的事情看着他眼睛,这体现了你对他人的尊重。因为我觉得别人一旦决定要跟你说些什么,他一定是有充足的原因,同时也鼓起了一定的勇气,不然就会保持沉默。
事实证明,出国后听很多人讨论一些事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不管是华人还是外国人。他们的话题通常像撒哈拉沙漠里的一条响尾蛇,不停地嗡嗡不说,关键是你从老远就已经知道这是一条蛇,但是他还是要不时地给你设置悬念,好比是说你看我的身体长着呢。
有时候你想打断他又觉得不礼貌,但是继续听下去又十分痛苦,但我只能忍着。
再者有时在加拿大上课的时候,老师会问你们私底下喜欢干什么或者擅长什么。这时就有如军训吃饭一般地举手。
你会看见 A 把脚翘在课桌上,身体后倾仿佛一边在做 spa 一边在回答问题,然后开始讲自己的祖父当年是如何带他第一次外出乘坐快艇出海捕鱼的故事,细节细到他们当年抓到的那条三文鱼身长的长度单位小数点后一位。
在老师尴尬地表示"impressive"后,你又能看到 B 身着男款肚兜的加拿大版大力水手讲述自己是如何在健身房提升自己的励志事迹。
我坐在椅子上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然后到我,我就说我有时弹琴,有时打篮球,都是一些动名词的词组,从不用形容词去渲染气氛和程度。
在我的理解中,在他人面前大肆谈论自己是不礼貌的行为,有莫名卖弄之嫌。也有可能是中国整体的大文化背景为之,强调团体,淡化个人。
以前在中国觉得还可以接受,但是刚来到加拿大之后的这种文化碰撞是当面的,是直接的,甚至是颠覆性的,这种碰撞有时让我感到举步维艰。
我曾无数次设想自己当面阻止插队这种行为,但最后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小撮人将其付诸于行动,这让我感觉我的心口如同一瓶用来庆祝正四处飞溅的香槟突然被盖上了瓶塞,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绝望。
有一句话说得好:痛苦的本质是来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现在我更愿意把自己当做一个传播欢乐散播爱的活菩萨。什么事都别发生,什么话都不要多说;你懂也罢,不懂拉倒;你若犯我,我先不犯你,你再犯我,迫于被遣返回国的压力我依然不犯你,你还犯我,收拾行李买完机票然后再狠狠地犯你;总之,生活静好,人生静好。
距离今天十年后的某一天,我自认为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敢于说“不”的热血中年,致力于生来为己,而非生来为人。不再做任何自己不想做的妥协,不再酌情帮助任何一个自己不想帮助的人。
代价就是我变成了另一个人,变成了一个我自己都不认识的人。
到那时我再回头去想当年的学生时代,我能看到一片白云蓝天和广阔翠绿的草地,听到一些稚嫩的欢笑和咒骂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篮球砸到我的身上,我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站起来把球还给他们。
我能肯定的说我认识他们所有人,但又叫不出他们的名字,我努力去想他们的名字却越发觉得陌生,抬头只看见一张张释怀又惬意的笑脸,向我招手示意加入他们的队伍。
我想草地上并不适合打篮球,忽然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告诉我:他呢,不去想,让风吹在我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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