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到亲情,大部分人最先想到的是温情,这也成了绝大多数亲情题材作品的情感基调。而正在院线上映的一部独立电影,对亲情这个熟悉的艺术母题,提供了另外一种独特的视角和维度。
这部电影,就是彭韬导演的《别离》。
对于身处迷影圈之外的人来说,彭韬是个陌生的名字,虽然他已经拍摄过五六部电影了,但《别离》是他第一部在内地上映的影片,也是他真正意义上第一次走进大众视线。
在这之前,彭韬的名字更多出现在各类电影节上。第一部长片作品《血蝉》就入围了亚洲电影大奖 " 最佳编剧 " 提名,后来的《焚尸人》也入围了First影展最佳导演的角逐。
《焚尸人》

新作《别离》在上映前,也参加过几轮展映。比如目前正在杭州举办的“艺术电影新作·秋来”影展,《别离》作为开幕片,和《老兽》《何日君再来》等等今年比较突出的独立电影一起参加了展映。
这里顺便提一下艺术电影新作·秋来影展,这个影展由全国艺联承办,在并且全国十个城市举办了各种电影主题活动,展映了多部精选艺术电影。除了刚才提到的几部外,展映影片还包括《塬上》《被阳光移动的山脉》《在码头》四部新片,以及《心迷宫》《天梯》和《我心雀跃》三部优秀独立电影。
《别离》的故事围绕着李勤勤饰演的母亲和肥龙饰演残障儿子展开。影片里,身患绝症的母亲,正抓紧人生最后一段时间,为生活不能自理的儿子大宗寻找安身立命之所。
这个故事走向,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薛晓璐导演之前的那部《海洋天堂》。同样是把镜头对准不久将别于人世的家长与缺乏生活能力的孩子,并以此勾带出两代人亲情的羁绊。
但相比《海洋天堂》遵循的温情套路,《别离》的基调更写实,也更沉重。
影片几乎花了一半的时间,描述这对母子的生活状态。他们生活在北京西北郊的凤凰岭上,是每个月靠低保过活的贫困户。
母亲每天白天守着自家开的殡葬用品店,晚上回到家里给儿子做饭,收拾房间。
儿子大宗的生活更加单一,他没有任何自理能力,无法自己做饭,无法自己穿衣服,他的生活,几乎靠着生存的本能来驱动。
但是非常神奇的是,他懂音乐。每天早上,他都会反反复复地播放迈克尔·杰克逊的《Black & White》,跟着轻快的音乐舞动着庞大的身躯。
影片耐心地呈现出他们生活的细节,从吃完饭后的分工洗碗,到母亲为躺在床上的儿子剪脚趾甲,这些质朴的瞬间建立起人们对残障家庭日常生活的认知,营造出这对母子的生活基调:清贫、简单,异常的艰难和孤独。
但是当他们的生活常态因为一个变量,走向失衡,并被推向一个更艰难的境地时,主题中的压抑和沉重,就越发明显了。
母亲在尝试过不同方式,但都不尽人意后,走向了残酷的选择。当前面对母子漫长的、细节化的情绪铺垫,积蓄到最后化成那样一出悲剧,这种震撼感才来的更加强烈。
《别离》的故事,刻画出挣扎于生存边缘的底层人民的群像,也提供了一个鲜为人知的社会横切面:原来在我们的城市中,还有这么一群人,正以这样的方式存在着。
影片里母子居住的破旧瓦房,拥挤逼仄的群居户,还有唱着经典情歌的迪厅,仿佛让角色滞留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和我们周遭由高楼大厦堆砌而成的世界,形成微妙的时空断层。
除了经济带来的阶层落差外,影片还投射出另一重社会现实,那就是整个社会对残障人士的认知和关怀的缺乏。
影片中母亲生病住院后,大宗被村委会安置到了精神病院。
大宗患有的是先天性的唐氏综合征,这个疾病需要正常医疗救助,以及社会服务的帮助,患者也要接受长期耐心的教育和训练。实际上,这个疾病的弱智儿,在一定的培训后,是能够掌握工作和生存技能的。
说白了,这个病和精神病患者拥有的躁郁症、抑郁症或者精神分裂症等等根本不是一类型。只是人们把大宗异于常人的行为,粗暴地理解成了精神病。甚至再进一步想,大宗没有自理能力,是不是也是因为母亲对这个疾病缺乏认知,所以并没有在更早的时候,采取足够的医疗辅助?
总之,在对这个疾病缺乏常识的环境下,人们很难做到不怀有偏见地看待大宗,或者理解、包容他的所作所为。
大宗最爱的那首《Black & White》中所唱的世界大同,在电影的现实中并不存在,歌词里写到的奇迹,到最后也没有发生。所以与其说这部电影讲述的是个人的悲剧,更不如说是社会的悲剧。
影片一直努力呈现大宗在残障人士之外的其他身份和形象。他活在自己的世界,内心也是善良单纯的。看到路边死掉的麻雀,他会停下来埋葬它。也会像所有小男孩一样,对火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执着和迷恋。
这个角色的一切在肥龙的演绎变得真实可信。影片中,他呈现出的完全是一种非常态,奇怪的走路姿势和吃饭姿势,以及非常毁形象的大胆演出,让人几乎无法把他与之前的形象联系起来。他演绎的大宗和《观音山》中迷惘的富家子弟肥皂唯一的相似之处,可能只是迈克尔·杰克逊的歌迷了吧。
虽然影片的故事非常凄苦,但导演的处理方式异常的克制冷静。
片中有一幕,一个女人来店里买纸钱,结账的时候突然失控放声大哭起来,而旁边正在算帐的母亲,一脸惊讶地看着她。
这样的角色对比非常有趣,亲人的死去能让人悲伤恸哭,而母亲面临那么大的苦难,但她却从头到尾都没哭过。
但这一起无关于坚强,因为这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即使身处困境之中,也不存在情绪的大起大落,抓马的大哭大笑。所以在这部电影里,也没有用到任何过度煽情的呈现。
《别离》的摄影被戏称为“后脑勺美学”,因为有很多场戏,镜头正对着演员的背部,角色以背景示人,给银幕外的人们一种尾随的感觉。
当角色背对镜头时,人们无法看到人物的面部表情,也无法受到表情的感染。所以不露正脸的后脑勺美学,也是影片克制影像的重要一环。比如,大宗在精神病院里疯狂奔跑时,镜头全程跟在演员身后。人们也没法捕捉到他具体的情绪,只看出他疯癫的状态。
影片最能打动人的,应该还是影片中超现实段落。对于故事里的残酷情节,导演用一种虚化的想象,替代了事实的真相。
电影的结尾,如果直观写实地呈现故事结局,震撼效果虽然可能不输现在的版本,但经过超现实的处理,故事的结局被赋予了一种凄苦之外的希望,余味也更加悠长。
影片监制苏牧认为, “《别离》是2017年中国的良心电影,十分具有人文关怀。”
影片灵感来源于一则新闻报道,和彭韬之前的《流离》《焚尸人》一样,也是脱胎于现实。一直以社会新闻作为作品题材,是彭韬呈现社会的一种方式,正如他说的:“电影虽小,但它就仿佛一滴水,可以折射社会的方方面面。”
换个角度说,彭韬的电影也是一面让我们更深刻了解这个社会的窗口。
《别离》12月1日已经在北京、南京、杭州、成都、西安、上海、济南、武汉、广州、深圳十个城市院线上映了。如果有兴趣,可以直接点击原文买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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