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irst Day
2017/08/23
1
曾经我对去拉斯维加斯时的幻想,是一路开着车穿过内华达的沙漠,后座坐着一堆在我放音乐时沉默的朋友,我们一起听着忧郁的歌曲,驶向纸醉金迷。歌都必须像Lana的《Ride》一样迷茫。一向不喜欢开车的我手紧握着方向盘,大声唱:
I Just Ride..
放心吧,坐在后排的人绝不会皱眉。
当然,现实和幻想总是背道而驰。现实就是,现在我在西南航空的去往拉斯维加斯的航班,坐在紧急出口边上。阿泽并没有和我坐在一起,因为西南航空的座位一向是“先登机先得”,待我们登机时已无连续的两个位置。飞机上的Wi-Fi是我见过美国所有航空里面最便宜的,只要8刀。坐我旁边的是一个年轻人。待飞机平稳后,他焦急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玩线上21点。
我侧眼盯着他的屏幕,不一会就看到他Black jack赢了18刀。局与局之间的间隙,他仿佛察觉到了我的观察,转过头对我说道:
“你去拉斯维加斯要做什么?”
“去看秀。”
“不去赌博吗?”他打量了一下我,“还没成年?”
“成年了,不过离二十一还差几个月。”
他皱了皱眉,像是由衷地:
“真遗憾。”
我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反问他:
“你呢?你去拉斯维加斯做什么?”
他的手指了指屏幕上显示的扑克牌,中气十足地喊出来:
“赌博!”
我看到他脸上的笑是自豪的,但是又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靠赌博,能有一份不错的收入。”
“那挺好的。”我面对陌生人并不善于聊天,打算就此结束话题。
他见我不再多说,关掉了笔记本,开始睡觉了。
我戴着耳机,听着《Ride》——完成了我幻想场景的一半。
坐在这个飞机上的所有人,我慢慢环顾着他们。在他们去拉斯维加斯之前,是什么让驱使着他们成行?我无端揣摩着。坐在我斜对面那个头发灰白的老人,显然此行是一个人。也许他此行是去找他的家人一起玩,也许他就一个人在拉斯维加斯玩。也许重逢的美好驱使着他,也许他去那儿仅仅是为了更好地理解孤独——华灯初上,孑然一身。
也许我不该将自己的心情安置在别人身上,真相可能是他就是个老赌徒。此行,开心着呢,就像我旁边这位小哥。
我自己呢,大概情场失意,想要找一个知道我“底细”,了解我性情的人待一会,通过追忆过去找找以前的自己——坚定自信的自己。其实我很少有这样的状态,大概太久不动情,这次有点伤到。曾经我理性地怀疑伴侣的必要性,但当我来到这片陌生的土地形单影只的时候,当我遇见新的朋友一言两语解释不清我的复杂的时候,我一闪念过:如果有人可以陪伴在我身边,理解我说的话,我的孤独感就会少很多。
人的孤独感是那么源源不断,它来自于每个个体的独立性。我们一生都想通过各种方式,方方面面地打破这种独立性:交流,交心,交媾。但是到头来我们还是没有跟任何人合体,哪怕是最亲近的人,也许这就是人类的命运吧。
我继续胡思乱想着,我透过斜对角的窗户,看着云飘过,想象着这架飞机在天空孤独地飞着。其他飞机也在这片天空飞着,只有降落地面时它们才能互相遇到。
而当它与其他飞机相遇的时候,我们便到了拉斯维加斯。
2
我回头望了望阿泽,他示意我们各自走各自的,在外面会合。我背起书包起身的时候,坐我旁边的小哥对我热情地说:
“如果你有机会赌博,你一定要玩二十一点,这是所有赌博里玩家胜率最高的。”
我礼貌地笑了笑,对他说希望你在这赢很多钱,慢慢随人流走出舱门。
我和阿泽并排走着,一边慢慢走出机场,一边环顾着这个机场随处可见的赌博机。
3
我在路上想着三有一夜不睡的样子。重点当然是油油的头发,隔着两米都能闻到没有刷牙的味道。
果不其然。
他手托着箱子,坐在Vegas万丽酒店大堂的沙发上,看到我们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说:
“你们终于来了!”
我和阿泽相视一笑,然后阿泽对他说:
“听说你吃了不少苦啊!”
没等他回答,我开玩笑说:
“可不是嘛,风餐露宿地。”
三有草草地回应了阿泽的话,急忙催我们Check-in。看来是真的有点疲惫了。
▲拉斯维加斯万丽
Check-in时因为是万豪白金会员的原因被升级成套房,并拿到了10刀的酒店抵用券。房间的客厅里免费加了床。而现在三有则躺在卧室那张大床上,我和阿泽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看手机,现在是下午四点半。
“啊!这床,真特么舒服。”
以为三有会倒头便睡,我和阿泽也可以因旅途奔波稍微休息会,但是三有不一会朝着客厅喊着:
“我们晚上吃什么!”
我听到他说的话之后,面朝阿泽说:
“他不是困吗?”
“我是又!困又饿!啊!赶紧说出来我们要吃什么……”
阿泽对我笑笑。
“哦,我想想。”我淡淡地说道。
我打开Yelp搜索,不一会传来鼾声。
阿泽放下正在玩的手机,对我说:
“上次不是说有一家自助牛排挺好吃的,你和他在Beverly Hills吃的那个。”
二月份我们仨同道而来,我在洛杉矶和三有一起游玩了几天,阿泽则去了芝加哥和朋友玩。回到哥伦布之后我跟他说吃了些什么,其中就提到了这家餐厅。
我皱着眉头看着天花板,努力回想着,慢慢说道:
“我好像那时候还特地查了它的官网,看到好多城市都有,不知道拉斯维加斯有没有。”
叫啥呀?”
我只记得是奇怪的一串西班牙语或葡萄牙语,我说:
“有三个词,最后一个词叫Chao,我记得比较清楚……要不我在谷歌地图搜一下。”
说完我打开了谷歌地图,输入了“Chao.
Fogo de Chao,就是它。
▲Foco De Chao
4
拉斯维加斯繁华的地方有限,打Uber基本上不会超过十刀。这次去Fogo de Chao也不例外,只花了七刀。
我们三个走进了稍显繁忙的餐厅,按着服务员的引导坐下。我挑餐厅一般不会像讲究的人那样考虑环境出众,例如装修风格清奇什么的——我更注重食物品质。我们仨作为三个吃货,一向对这种吃肉的自助餐情有独钟。
Fogo de Chao的自助餐概念与一般自助餐不同。桌子上的会有一张正面绿色反面红色的牌子,若是绿色朝上,则会有拿着铁盘子的厨师过来把肉切给你。说是铁盘子并不精确,其实是铁盘子连着根很大的铁串,上面叉着各种肉。若是红色朝上则表明了你已经吃饱,不需要继续加肉了。
我们仨?一直到一个小时后才翻了红牌,当然了,是因为我们边吃边聊的缘故。
“终于吃饱了。”三有看着剩下半盘肉,估计是心中略有不舍。
我伸过手去把他的牌重新翻会绿色,坏笑着说:
“你今天战斗力不行啊,再吃点,等会看秀很累的。”
“是啊,上次你可在飞机上吃了8盒鸭脖。”阿泽附和道。
他急忙把牌翻回红色,一旁的厨师看到绿牌的时候欲来未来,这回看到重新翻回了红色,索性服务其他人去了。三有看着盘子里的半盘肉一脸为难的样子:
“实在是,爱莫能助啊肉们。下回再来吃你们。”
阿泽听到他这番话后哈哈大笑,笑了好久才说:
“这些肉明天都馊了,你还要吃啊。”
三有则回答:
“哎呀,我说是新鲜的它们。”
我一看时间,正好七点,也该出发去BellagioO秀了。
向服务员要了账单,还是跟我们在洛杉矶吃的一个价,人均60刀。
5
我们走进了这个我们本来要住的地方,心中百感交集。
我拍拍三有的肩膀,叹了口气说:
“看,这是我们本来要住的地方。”
他则是个很乐观的人,满脸堆着笑说;
“那我们21岁之后再特么来特么百乐宫聚一次,”他头转向右边的阿泽,“你说行不?”
我们两个人连连允诺,气氛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百乐宫是一个巨大的酒店,我想拉斯维加斯其他知名的酒店也如此。门前有巨大的人工湖,著名的音乐喷泉。酒店内商场与赌场一体,偌大的大堂中间,抬头看天花板上有五彩琉璃,像极了鲜艳的各色玫瑰。后来听人说这是玻璃雕塑。
当然,一个酒店缺不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来不及多参观这个酒店,穿过一群又一群人,因为7点半O秀就要开始。我们穿过大堂,穿过自助餐区,来到了专门为O秀打造的剧院门口检票。在排队的同时瞥了一眼O秀纪念品商店,都是一些奇异的东西。
我们检了票,走进了剧院。我们边步着阶梯边体会这个剧院的宏伟:头上的屋顶像是天空一样遥不可及,屋顶上的光亮像是不属于拉斯维加斯的星空。舞台被红色的幕布遮挡着,音响功放着轻音乐。我们入场时观众席已几无虚席,找到了正前方的位置坐下。
我抬头看着屋顶,想象着直接上最好的水秀是什么样的。想了一会,低下头,用旁光看到三有在用QQ和别人聊天。我心想这年头用QQ的人也算少,便顺口跟他聊了起来:
“还用QQ呢?跟谁聊呢?”
他把手机放在我面前,停了一会,然后拿了回去。
我看到了备注“Wifi”。
Wifi是什么东西啊?”
他一脸嫌弃,撇了撇嘴:
“就是Wife啦,诙谐这么不时髦哦。”
我皮笑肉不笑着:
“又谈女朋友咯?”
“没多久没多久。才两个月。”
“她哪儿读书?高中还是大学呀?”
“在国内读高中。”
我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靠近他说:
“异地恋啊?你也不像是喜欢谈这种跨国恋的人。”
我几个月前和他在洛杉矶玩时我们谈到恋爱观他还说过:异地恋不如不谈。
他叹了口气:
“没办法咯,太喜欢了,怕错过。”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
“不容易,加油。”
其实那一瞬间我是有羡慕的感觉,毕竟两个人都能坚持异地恋的感情,在这个浮华的时代很少见。好像现代社会每个人遇见的人多了,每个人对于每个人来说重要性也慢慢淡化。没有你也许会有别人,反正明天换个地方换个环境就会再遇到其他人。把每个生命中遇到的人都珍惜是这个时代珍贵的品质啊。
6
在玩了会手机后,突然一群演员抓走了观众席当中的一个人,被压着上了台。
当然我们都知道他是托,不过我们仨都放下了手机,感觉演出要开始了。
眼花缭乱的各种场景,高难度动作的表演果然不虚此行。感觉像发生了一场异想天开的梦,梦到了人类与息息相关的水,人类在水里游玩,嬉戏;时而依托着水炫技,表演;时而脱离水与水作着斗争。当透过玻璃看到音乐是现场演奏,并且里面伴随着从未在配乐里那么宏伟的二胡的声音之后,我感动不已;看着小丑独自在船上无聊失眠,换着姿势感受孤独的时候,我感慨不已;当见证一个个演员从二十米高空跳入水中不溅起一丝水花的时候,我感叹不已。
有趣的是当他们一个个跳下来的时候,阿泽在旁边尖叫:
“啊……失足妇女要落水啦!”
这样的秀,应该是集人类之大成,由一个个有着专业极限的人组成,是一种难以复制的模式。太阳马戏团这个公司应该吸收了全世界所有有特殊技艺的人吧。
我们随着人流走出剧院,阿泽找了个地方抽烟。我们三个站在一个垃圾桶旁,我提议在酒店逛逛,他们答应了。
我们倒没有特别注意里面的商店,只是看到路的两边有很多赌桌和赌博机器。赌博区域都铺着红毯,三有时不时会踩上去,我看到之后便说:
“年龄没到会被抓的。”
三有一脸失望,我见状继续说:
“我们是来看秀的。”
好像只看秀档次就高了一样——他听了之后没了不满,默默点了点头。
逛了没一会,驻足在一个巨大的卡通武士面前拍了拍照。我们便没有赌博地,高傲地走出了百乐宫。
坐上了车,驶向酒店的路上,是Strip喧嚣的人群,Paris酒店的埃菲尔铁塔,Planet酒店的环球,远处的摩天轮,和三有的鼾声。不像哥伦布晚上九点的市中心没有人烟,这里像是有日食的白天。也没有人酩酊大醉地走在街上,大部分人形色匆匆地赶往着属于自己的目的地,大都不外乎两点:天下熙熙皆为秀往,天下攘攘皆为赌去。
阿泽在前座玩着手机默不作声想必进入了半疲惫状态,而三有因为疲惫让我听到了久违的鼾声。我望着窗外的人群,想象和推测着他们来拉斯维加斯之前的生活,以及他们回去之后将要面临的生活。他们会变吧,随着剧院灯光渐暗,随着摩天轮的转动,随着身边人的笑靥。
不知道经过这次旅行之后,他们变成了更好的,还是更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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