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我的前半生》是一部关于自我成长的故事:全职太太罗子君被丈夫出轨离婚,在闺蜜和闺蜜的男朋友的帮助下重新杀回职场,成长为一个职场精英。
我说,《我的前半生》和自我成长谈不上半点关系。如果非说有什么成长的话,不如说是一个毫无自我能动性的女人被一些莫名其妙的男人”揠苗助长“的故事。罗子君的故事,与其说是一个女性奋斗,走上自强自立的故事,不如说是一个典型的“英雄救美”的艳俗故事
(《我的前半生》剧照,图片来自于网络)

《我的前半生》的”英雄救美“ 情节在中国的电视剧中并不少见。放眼于以“女性职业成长”为题材的华语小说和影视作品,我们会发现,无论女主角的身份是事业有成的精英女性,是未婚还是已婚,似乎都无法真正地作为独立的个体出现。不管是《杜拉拉升职记》,《锦绣未央》还是《我的前半生》中的女主角,其‘成功’的秘诀都或多或少离不开一个男性的“导师”,“靠山”形象。诚然,一个人的命运呐,不仅要靠自己的奋斗,更要考虑历史的进程 - 这“贵人相助”,本来就是“历史的进程”的一部分。然而,女性主角获得男性帮助和扶持的关键,似乎都是一个“情”字。无论是爱情也好,同情也罢,男女之情,都是主宰女主角命运的关键
(图:《锦绣未央》剧照,来自于网络)
如果我们去分析美剧中“女性职业成长”题材的女主角形象的话,我们会发现,相比《我的前半生》这种“女性可以获得成长,但必须要在男性的帮助扶持下”的设定,美剧中的女性形象更加丰满,也更加具有主观能动性。
比如说,美剧《傲骨贤妻》虽然名为“The Good Wife”, 却与人们传统认知中相夫教子,忍气吞声的”Good Wife” 设定大相径庭:女主角 Alicia Florrick 在重回职场的职业成长道路之中,虽然得到了男性的帮助,但也得到了不少男性的敌视与阻挠。最终, Alicia 在职场上的立足,是作为一个骨肉丰满,具有独立人格的个体的立足,而非是作为一个基于男性主导话语权的社会中的权势衍生品去生存的
(图:《傲骨贤妻》剧照,CBS 提供)
剧中女配角,比如女主角的上司,律师事务所合伙人 Diane, 再或者是律师事务所充满了神秘色彩的调查员 Kalinda, 再或者是女主角的女儿 Grace, 都体现出了一种“超越”- 超越了人们对传统女性形象的认知: 合伙人 Diane 作为一个单身,没有子女的女权主义者,本可以被剧作者刻画为一个冷酷无情,刻薄丑陋的“老女强人”,却竟也可以展现出她浪漫,富有人情味的一面。而 Alicia 本人也绝非是一个只有优点,没有缺点的“好女人”,她在职场上厮杀的能力,游走在道义与灰色地带之间的职业道路,向观众们提出了这样一个深刻而又真实的问题:究竟什么才能算是一个“好” 女人?做好女人,是为职业成长而不顾一切的事业精神,还是以家庭为主,十年如一日的忍辱负重? 为什么女性只能从两者中选择一个?
(图:《傲骨贤妻》剧照,图中央为编剧 Michelle King, 图片由 The New York Times Robert Wright 提供)

再比如说,美剧《实习医生格蕾》,虽然是一个医疗剧,但却不乏对女性职业成长的反思和探讨。《实习医生格蕾》中的女性,既有被戏称为“纳粹”的严师 Miranda Bailey, 也有浪漫温柔的儿科医生 Arizona Robbins。
《实习医生格蕾》中的女性真正“拥有”着爱情和自我:她们不但在职业成长中反思基于性别不平等的各种陈规烂俗 (比如说,女性在竞争领导职位时被批评‘不够照顾家庭’),还为我们提供了爱情的多种可能性:爱情可以是女性主导的大胆追求,可以是不单纯基于外表的两情相悦。而爱情,绝不是一味的忍让和个人成长中的牵绊。女性可以是各种肤色,各种身材,各种性格,各种性取向的丰满个体:她不必漂亮,不必掌握取悦任何人的技巧,也不必以‘得到爱情’为毕生追求。她的美,她的魅力,恰恰在于她是自己的主人
(图:《实习医生格蕾》剧照)
女性的成长,不必被妖魔化,更不必被笼罩上一层粉红色的泡泡。如果《我的前半生》是一部美剧,那么剧中的唐晶,就不必被塑造成一个因为个性过于强硬,苦求爱情却不得的传统‘女强人’角色。她不必生硬不近人情,更不必被其他的所有女性去中伤。而罗子君在脱离全职太太身份之后的成长,不必完美,不必迅速,但应该是真正的自我成长,而非是被男性所主导的伪”成长“,真依附。
这并不是说,《我的前半生》中不能出现爱情和男性, 恰恰相反,正是有了“爱恨情仇”的元素,才会让《我的前半生》脱离其‘都市言情‘的局限性,真正成为一部体现了时代特点和社会现状的优秀剧作。
对于‘平权’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我们看到,虽然平权的理念在社会中的体现越来越多了,披着“平权”外衣的各种畸形论调也不绝于耳:小到各个电商网站打着“女人,就要对自己好”售卖的消费主义,大到咪蒙这种颇有影响力的自媒体的各种“男人就要用,用完就能甩,女人还是要自私一点”的‘毒鸡汤’,男女两性的关系不断地被妖魔化,冲突不断地被尖锐化,而承担骂名的,不是那些煽动性极强,失真扭曲的文字和情节,而是“性别平等”的思想。
对《我的前半生》的批判,并不是对中国影视剧制作水平的批判。就算是没有《我的前半生》这本书,或者其所改编的电视剧,照样有千千万万个打着‘女性成长’旗号去贩卖偏见和刻板印象的作品。这也绝不是说,美剧中对女性形象的塑造就毫无缺点。然而,《我的前半生》这部作品所揭示出来的,是我们的社会中对女性认知的一种近乎顽固的落后。等到人们提到‘女人’二字时,能和提到‘男人’二字一样,不带有任何刻板印象和基于性别角色的‘期待’ 的时候,也许,《我的前半生》就可以成为一部真正的优秀影视作品,对得起它那颇为大气的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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