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Alaina Leary
译者 | Sarvoir
出品 | 破壳翻译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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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不论是男是女,取向如何,遭遇过强奸等侵犯和袭击的人都会在内心深处留下极大的创伤。为了抛下过去的惨痛回忆,有不少受害者改了自己的名字,试图通过营造新的身份来开始一段没有梦魇的新生活。
经历一番痛苦的挣扎之后,一些幸存者终于在新的身份中获得了安慰和新生的勇气。
当听到银行客服为了解决我的小问题而不停重复我的名字时,我恨透了这两个音节的声音。简直是在折磨我的耳朵。
“丽萨小姐,请您不要挂断,稍等片刻,好吗?”客服人员的语气显得十分热切诚恳,想必是为了让我知道他们正在着手解决问题。“我要去跟上级主管汇报下情况,看看下一步怎么处理你的情况,丽萨。”她继续说道。
“嗯,好吧。”我努力遏制心中腾起的紧张与怒火,咬着牙挤出这几个字。之后,我放下手机,按了免提以便拿杯牛奶,并在她回来之前调整了呼吸。希望她回来的时候能给我带来好消息,免收新实施的账户维护费。那时候我真想直接在电话里吼:“可以请你停止喊我的名字吗?”
一般在交谈中,大家都喜欢别人直呼自己的名字,但喊到自己的名字时我却感到深深的恐惧。挂掉电话后,我打开自己的Facebook主页,把自己的名字“丽萨”改成了“阿莱娜”,一个就在不久前我才刚跟女朋友开玩笑,说留给自己用的名字。
确定改掉名字后,我又有点慌乱。没有人能理解我刚才做了什么。其他人怎么联系我?我有必要优先考虑这些吗?然而,Facebook的政策不允许我再改回以前的名字,我只好写了篇说明向所有认识的人解释:我改了名字,以后在法律上和日常生活中都会使用新名字。
丽萨在Facebook上宣布改名
这不是我第一次考虑改名了。七岁左右的时候,我就和妈妈提过,跟她说我不喜欢这个名字,并希望她能允许我改名。但我一直都没有真的改过名字。直到大一时,我在大学校园的聚会上遭遇强奸之后,改名这件事对我来说变得非常必要。并不是我觉得名字不适合自己,或单纯不喜欢名字的发音,而是关乎生存的问题。
尽管被袭击时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我仍清楚地记得被强奸的情节:强奸犯的手卡在我的脖子上,我只能抬头看着她那特大号双人床上方的天花板。我隐约听到房间里放着Eagle-Eye Cherry的《Save Tonight》,强奸犯的梳妆台上放着伏特加的空酒瓶和摩根船长的朗姆酒。她用低沉的嗓音不断重复着我的名字,似乎在试图让我也享受这一刻。
被强奸之后,我的名字就像颗不定时炸弹,特别是在浪漫和涉及性的语境下,不断地让我想起那次侮辱。甚至连教授在课堂上点名,或者客服代表核对我的个人信息时,有时都会让我精神恍惚、游离;仿佛那一刻,我的意识已经离开了身体,正透过摄像镜头或是从水下、亦或是在模糊的梦中看着自己。
虽然没有正式确诊,但大学的诊疗师和我聊过,因为那场袭击我患上PTSD(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可能性。在事情发生后我参加的第一场大学派对上,我恐慌发作了。看到我的女性朋友们端着红色酒杯,喝着劣质的酒,任由别人捏她们的屁股,我真希望这个世界快点豁开一个口子将我整个吞进去。
插画:Katherine Lam
记得有一次在公车上,一个满脸雀斑,披着红发,长得很像那个强奸犯的人撞到了我,当时我几乎要哭了出来。和伴侣发生亲密关系的过程中,听到她那性感地呼唤着我名字的声音时,我会忍不住颤抖,用指甲紧紧地抓她的背,假装我可以克制想要藏起来的本能。我们总是在床上玩角色扮演,但是在那次袭击后,我已经无数次要求扮演别人,只是为了不想在亲密时听到自己的名字。
在我被强奸的两年多后,改名字似乎成了克服我内心创伤最合理的下一步举动。我清醒作出决定,从那些能够让我联想起被侮辱一幕的感觉印象上入手,比如那晚的音乐、各种声响以及影像。如今,我可以在我深绿色的1988款别克世纪(Buick Century, 一款中型汽车)里若无其事地公放《Save Tonight》,甚至盖过轮胎在马萨诸塞州西部坑洼里打滑的声音,期间没有一次想起三月那个痛苦的夜晚,哪怕是一瞬间。我也能在各种聚会上毫无顾忌地喝蓝瓶伏特加或是摩根船长黑朗姆酒。别人把手搭在我脖子上仍会令我不快,不过我并不急于改变这个“预警机制”。而名字是我的最后一道难以突破的防线。我的女朋友尊重我,总是征求我的意见,但不管和她有多少次美妙的浪漫体验,我始终无法摆脱名字带来的恐惧感。 
瑞秋·卡兹兹(Rachel Kazez)创办了“一路同行(All Along)” / allalong.org
瑞秋· 卡兹兹是一名诊疗专家,同时也是“一路同行”——一家位于芝加哥,致力于帮助患者找到合适精神健康护理的机构的创始人。她说道:不管是法律上还是社会生活中的改名,亦或是两者都有,对于强奸幸存者来说,会是一种非常有效的方法。“在创伤中,一个人的自我主导性很容易受挫,无法控制自己。因此尽快找回那种感觉至关重要。”她继续说,“若创伤发生时,加害人用的是受害者的名字,那么受害者可能会想用昵称或者中间名来替代。
卡兹兹解释说,幸存者要牢记的是,改个名字或者其他迅速而巨大的变化都无法完全修复创伤或者抹除已经发生的事实。但当幸存者长期坚持恢复治疗时,改名字是很有帮助的一个途径。她说:“当我们向别人介绍自己,首先提到的就是名字。这关系到控制、选择和找回自己。”卡兹兹也相信急剧的转变就蕴含在改名字中。因为突然采用新名字——可以反映出创伤经历的意外性,也可能特别是一些幸存者的情绪宣泄方式。
刚改掉名字时,一部分的我希望新名字能抹掉被强奸的夜晚和被强奸的记忆。“某种程度上我希望这个全新的名字能为我解锁一些新的东西,打开一扇通往更为安全之地的大门。”一位名叫伊泽贝尔·奥黑尔的诗人兼散文家这样叙述道。在经历了童年性虐待和一段成年虐待关系之后,当时还在攻读艺术硕士的她,把全部姓名都改了——从名字、中间名到姓。
来源:The Financial Gazette
“我会疑惑新的名字对我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可能我仅仅是选择了一种逃避的方式而不是直面残酷的现实。但至少现在感觉不一样了。为自己选择一个新名字也意味着和过去拉开了一段安全的距离,足以抛却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来愈合伤痛,抛却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这是我留给自己的空间,同时也标志着我选择了自我重塑,而不是一味沉迷与停滞不前。”
当每次我不得不提醒别人叫我阿莱娜的时候,仿佛也是在日常琐事中坚定自己的信念:这才是我的名字,你以后要用这个名字称呼我。之前表姐和她丈夫从德克萨斯来探亲,在叔叔婶婶的家庭聚会上,他总是弄不清该叫我哪个名字。最初几次,我都会认真地看着他,并十分有礼貌地提醒“阿莱娜”。他会立马改口,叫我阿莱娜,然而,一句话的功夫,又弄错了。
我几乎徘徊在崩溃、慌乱的边缘,就像经常出现的状况一样,一旦别人连续几次弄错——没经过我的同意就叫我以前的名字,我就会抓狂。所以接下来我只好盯着房间角落里的老爷钟,尽量避免眼神交流,只是点点头,间或回答“嗯”,不再继续进一步的交谈。改名字后的一年左右,我每天都带着刻有新名字的手镯。不管别人说什么,它都提醒我这才是我选择的名字。后来每次姐夫又要说错话时,我都会看着手镯,并非有意冒犯,只是不想给他任何叫错我名字的机会。
几个月后再见面时,他都会叫我“阿莱娜”,再没叫错过。
插画:Katherine Lam 
改名字后的头几周或者之后的几个月是最麻烦的。坚决如我,一周内就交齐所有改名需要的法律文书,然而对那些相识多年的人来说,要改掉习惯似乎不太可能。我得不断地提醒他们“我现在叫阿莱娜”,还有每次碰见老同学、家里的熟人或远方亲戚,都得重新介绍自己,这搞得我精疲力竭。我那简短的解释与如此重大的决定比起来显得十分轻描淡写:“我想我们已经有阵子没见了,不过想让您知道的是,今年六月我把名字改成了阿莱娜。我一直都不太喜欢我的旧名字,以后如果您能叫我阿莱娜,我将不胜感激。若您坚持叫旧名字的话,我也很乐意礼貌性地提醒您。”
萨哈尔·杜拉尼是一名加州湾区的执业临床心理学家,她在经历过家庭创伤后改了自己的姓,当时她父亲盗用了她的身份并且有了外遇。“我需要在情感上和法律意义上跟自己保持距离,”改用娘家姓的她这样说道,“即使会让父亲伤心,但我必须对自己诚实,取一个让自己感到骄傲的名字。我对自己的选择很满意。”
小时候的阿莱娜和她的继母
幸运的是,没有一个朋友或家人反对我改名字。虽然父亲要花很多天适应,但经过我俩的促膝长谈,他也愿意尽最大努力来调整。
“我一开始还很担心,让同学们用一个完全陌生的名字称呼我,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我很自私,”奥黑尔说,“但令人惊喜的是,他们不但很快适应了新名字,而且怀着极大地热忱来做这件事,仿佛正与我一起走过这趟重要的心路旅程。”
我最好的一位朋友克丽丝塔是那种温柔内向的女孩,她的生活总是井井有条按着习惯来,比如为了自己定下的“适当提前”的规矩,她每天都在固定的时间出门。当她得知我改名字的事情后,跟我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说:“我在努力习惯你的新名字,如果不小心说错了,真的很抱歉。这几周我在一直不停地对自己重复你的新名字。”而事实是她没一次说错过。
改名后的阿莱娜外出就餐时被拼错了名字,但是她十分开心
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少的人说错我的名字。即使有人偶尔说错了一次,它也不至于让我恐慌顿起或者引发痛苦的记忆。看到朋友们和家人已经完全适应,有时还会帮助我纠正其他人,真的让我发自内心的感到快乐。比如我的准律师好朋友德西蕾就非常尊重我的决定,她会果断地提醒她那健忘的葡萄牙人妈妈不能再叫我“丽萨”,这已经不是我的名字了。
起初,我很怕改名字并不会对我的生活或者其他方面产生多大作用。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新名字不再像是宣布收回自己或是原先的身份,而是让我觉得这就是真正的我。即使再听到以前的名字,我也不再充满恐惧;相反,我茫然地盯着对方,忘记回应,因为当听到“丽萨”时,我在想,“他们在说谁?”
原文标题:I Changed My Name After I Was Raped
原文链接:http://narrative.ly/i-changed-my-name-after-i-was-rap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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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吴頔 邱小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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