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望梅止渴 钝刀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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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    渴
长天问瑶瑶:所以五月份的时候你就这么算了,就让文质这么拖着你?
瑶瑶: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他在那里答非所问的,我就心疼了。

长天没有告诉瑶瑶关于那个茶馆的一切,她不敢告诉瑶瑶那就是她和文质决定在一起的地方,她的初吻,她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都在那个地方。长天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或许那个地方和你气场不和吧。

瑶瑶说:是真不和,他就那么一个人怔怔地自说自话,说再也回不去了。我看着他那个样子,就抱紧了他。他就一把推开了我。我逼着他,让他讲他和你的事情。

长天:那他怎么说的?

瑶瑶说:按照他说的,就是去支教,相处多了,有了了解,回来之后,求你家里在医院办事,之后接触太多了,你对他就产生了感情,但是他自始至终只是心疼你,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长天很快就回复了:是的,他对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但我爱过他。

长天知道自己迅雷不及掩耳地撒谎了,近乎本能地想保全他。

瑶瑶:秋水毕竟是他的妻子,你是个没有实质的过去式的情人,或许我自己喜欢这样劝自己吧,他推开我的时候,我心里真的再也受不了了。不管能不能当他的老婆,这个人我要定了。

长天:光要人,没有心,有什么用。

瑶瑶:我相信他的心会慢慢回到我这里的。所以当他跟我说不要再折腾的时候,我答应了,我说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个礼拜吧。他不同意,说他太累了,他再也不想和我交往了。

长天:是不是你接着不同意,之后就开始威胁他。

瑶瑶:我没有拿那抽屉里面的东西威胁他。我只是给了看了我打印的这半年的短信清单,上驾校的那几个月的开房记录。我告诉他我想和他平平静静在一起,我不会再去找秋水了,给彼此点时间回到之前的样子,我不想鱼死网破。

长天:那你想要什么?难道要鱼水之欢?

瑶瑶:你觉得他都一个快五十的大叔了,能给我什么样的鱼水之欢?我爱的是他的人。

长天又追问了一句:难道和他的鱼水不欢吗?

长天是逼着自己说出这句话的,她和文质之间没有过的东西,她想知道是什么样子的,或许瑶瑶讲了,她能有一丝满足,就像望梅止渴,她知道自己是个变态。

瑶瑶发了个笑脸说:你真的想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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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    身
还没等长天回答,瑶瑶就继续说了下去:说实话,我觉得你不必觉得有什么遗憾,他呢,毕竟跟二十几岁的男生是没有办法比的。你懂吧?
长天象征性地回复了一条:我懂,自然规律。既然二十岁的那么好,你干嘛还非要在他这棵树上吊死呢?

瑶瑶说:你是狐狸吗?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长天一下子被激怒了,但那愤怒像流星一样划过,就再也找不到了。她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愤怒,也没有愤怒的对象。愤怒文质?她连自己认识的那个文质是谁都搞不清楚了。愤怒瑶瑶?她只是觉得她可怜,她不恨她。真的还剩下些什么可以愤怒的话,那一定是对自己的仇恨。

那消逝的愤怒后,长天打下:对不起,我从来就不喜欢吃葡萄,何况还是不新鲜的。

瑶瑶说:有些东西未必是新鲜的好,熟透了的反而会更有味道。
长天:不用了继续说了,那是你们俩的事情。

瑶瑶:从去找秋水到现在,这都三个多月了,他一直都没有碰过我,不管我怎么主动。

长天:你不是说就冷静一个月吗?

瑶瑶:是啊,他看了那些短信,跟我说,我去找秋水是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忍的,况且还让芃芃看到了,这是触及了他底线。我就求他说我以后保证再也不碰这个底线了,我只想风平浪静和他在一起。后来他说要不先分开一段时间吧,半年,观察期。我当然不同意了,结果就是两个人的讨价还价,最后算是一个月。

长天:所以还是你赢了?

瑶瑶:跟他就没有什么输赢,我的心全在他那里,他一难受,我的心就受不了,我对他狠不下心。可是他却能对我狠心,先是拖了一个月,之后又是一个月,在之后就就七月中旬了,我就盼着我生日的时候,两个人能和好如初,可是他却给我浇了一盆凉水。

瑶瑶给长天讲这些的时候是2009年的8月底,那个时候长天已经从北京回到了美国。长天觉得瑶瑶不够聪明,不懂得及时脱身。可是她比瑶瑶还傻,她懂得脱身,可却禁不住又奋不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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钝    刀
长天的很多人生信条,都是姥姥培养的,比如,切肉要用快刀,钝刀子割肉,疼。长天小时候,北京还有走街串巷磨菜刀的,骑着二八自行车,车后架上面驮着磨刀的工具,吆喝着“磨剪子嘞戗菜刀”。姥姥总会把家里的菜刀拿出来,于是长天就蹲在边上看人家磨刀。
那个时候的长天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姥姥每个月都要磨菜刀。后来上了小学,有时候下午下了学就去医院找王大夫,在牙科写完作业就到旁边的内科串门,内科的小护士们总是帮她削铅笔。小护士们削铅笔用的刀好快啊,比转笔刀快多了。长天看着可高兴了,就干脆把她们削铅笔的小刀片放在了自己的铅笔盒里。长天可喜欢那些小刀片了,像柳叶一样。

后来有天王大夫还在上班,长天的班主任打来电话说长天在学校用手术刀把男同桌的手给剌了,老师质问家长怎么能给孩子这种东西。王大夫跑去急诊的时候,看到了小男孩手掌拇指下面两三厘米的一条口子,肉都翻了出来。

王大夫问长天:你为什么用手术刀划同学。

长天说:他扎了一个木头刺,弄不出来,上了课一直在那里扣,我跟他说快刀子不疼,钝刀子才疼,本来我就想用刀尖挑一下的,他也没有喊疼,后来血就流出来了。

那以后长天就彻底明白了,快刀子下去的一刹那是不疼的。至于以后有多疼,就后面再说吧,至少刀子下去的时候,该割下去就一刀下去了。

瑶瑶找到她之后,她就明白文质只会是一把钝刀,他从五月割到六月,又割到七月,再割到八月。文质的刀钝,他以为慢慢割下去,不疼,但他错了。瑶瑶八月找上长天,这钝刀子割的不是瑶瑶,是隔山隔水的长天。

既然文质是把钝刀,那就需要一把快刀。长天明白,这个名正言顺把快刀递给文质的人,只能是师母。而怎么把快刀递给师母,长天想了好久,她实在没有办法了。她知道,她想给的这把快刀只能先插在秋水身上,秋水才好从自己身上拔出来,递给文质,也让文质看到锋利。长天犹豫,她下不去手,虽然这道理她八月就懂了,可是她就是下不去手扎秋水那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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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    天
跟查理分手之后的日子还算平静,王大夫来看过长天。她带着王大夫在美国转了一圈,好不容易像送瘟神一样送她上了飞机,她实在受不了王大夫碎碎念她的婚姻大事了。送走了王大夫,长天上个月和罗斌还有三表去墨西哥玩了一圈,照片发到了校内,也发给了王大夫。王大夫看见她和三表的合影,不知道这两个人怎么又回到了一起,王大夫真心希望长天在三表那里安定下来。长天也知道王大夫的心思。至于自己和三表的事情,三十岁之后再说,这是早就说好的,按部就班来就好了,没有什么可着急的,日子大可风调雨顺,人生必定五谷丰登。她在2009年的夏天里,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成长中的庄稼,可突然间,就变天了。2009年8月3号,长天一直忘不了这天。
长天问瑶瑶:拖了你这么久,你五月就知道我的存在,怎么今天突然心血来潮在网上找我了?

瑶瑶说:第一个月说好的冷静,我还是控制不好小情绪,偶尔去办公室闹闹他,只是不想他冷淡我。但是他说只要我去一次,就不算两个人都冷静,他就重新开始计算一个月。我最后一次去他办公室是六月三十号,两个人算是能平平静静说话了。我就狠心忍了一整个月啊,回家呆了一整个月,每天基本上都是关机的,就怕自己联系他。等到七月三十号,虽然他不会对我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总算对我不横眉冷对了。你知道我当时心里就充满了希望,我觉得他还是知道我心里冷暖的那个人,因为他知道快是我的生日了。

长天说:哦,对了,你说过你八月一号生日的,还说他给了你绘图铅笔。

瑶瑶说:是啊,那时候他对我是真的好啊,2008年,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8月1号,还有几天就要奥运了,他知道我在场馆特别辛苦。生日那天是等到我晚上八点从场馆出来带我去过的生日。西苑附近一家泰国菜,还特意嘱咐服务员准备了一碗面。可是前天呢,同样还是生日,不光找不到他的人,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却动手打了我。我长这么大,连我爸妈都没有打过我,可他却打了我。

长天说:你把故事说全,把打人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虽然我听到的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但也不能总捡对自己有利的来说吧。

第八十一章:二十三岁 人过四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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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    待
瑶瑶是7月30号一大早就从青岛回来的,那天的北京特别热。瑶瑶上了出租车,就给文质发了一条短信:一个月,我回来了,你可好?
文质回复说:还好。

瑶瑶说:不要说点什么吗?

文质:没有什么想说的,你回宿舍休息吧。

瑶瑶:能直接去见你吗?

文质:不能。

瑶瑶:那什么时候能见到你?你会陪我过生日吗?

文质没有回复瑶瑶短信。过了很久,瑶瑶又发了一条短信:求你了,亲爱的,一个月不易的,算是彼此的体谅,生日的时候一起吃顿饭吧。

又是良久,瑶瑶攥着手机,终于等来了文质的回复:先回去休息吧,生日再说吧。

那天晚上瑶瑶又发了一条短信问文质,文质还是同样的回复。瑶瑶白天去过办公室,文质不在,晚上也去了,还是没有堵到文质。等到了31号的晚上,瑶瑶给文质发了一条短信说:亲爱的,可不能再说了,明天就是生日了,又大了一岁了,我会更懂事的,我不会让你为难的,也不想跟你吵,就想你能陪陪我,想你了。

文质回复说:明天下午有事,再说吧。

瑶瑶:大周六的能有什么事情啊?不要告诉我说要陪师母。我都安心等你一个月了,我这一个月的艰难,你就体谅一下吧。我想你,要不晚上一起吃饭,之后安安静静待一会儿吧。

文质说:我争取吧。

文质拿着手机,又回复了一条短信,只不过是回复给豆蔻的:办公室连茶叶都没有,没法好好招待你。北师大附近有个茶馆,我请你喝茶吧。

豆蔻回复说:我是受人之托来还钱,还是我请你吧,两点你方便吗?

文质回复说:行,那就两点北师大正门见,我们走过去。

豆蔻是两天前联系文质的,告诉他说跟儿子一起来北京旅游,儿子正好要去燕大见高中同学,如果文质在北京,她就过去燕大把翠翠爹欠文质的钱给还上。豆蔻没有提议去家里,文质也不想请她到家里吃饭,毕竟这两个月他和秋水的日子才稍微安静一点,他不想再有任何风波。当年的一条纱巾,他给了两个人,可是现在的日子,他只想四平八稳地给秋水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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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    山
文质和豆蔻两个人在铁狮子坟茶馆里面的榻榻米房间坐下。服务员还没有把茶端上来,豆蔻就从包里掏出了一个信封放到了桌子上,笑着说:欠你的钱,如数还清啊。
文质随口说:干嘛开门见山就还钱?

的确是开门见山,文质下了出租车之后站在白毛杨下一支烟的功夫,豆蔻就到了,两个人握手问候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话,一前一后走去了茶馆。豆蔻还是豆蔻,老了。女人可以老得毛糙,也可以老得精致,毛糙的那种整个人向着四周张牙舞爪地弥散开去,精致的那种整个人向上熠熠生辉地挺拔不群,这就是女人和女人的区别。大多数的女人是介于两种之间的,而豆蔻,却是清晰地挺拔着的那种。

豆蔻穿着一条藏蓝色的连衣裙,圆口立领,自领子到腰间是一排珍珠式样的扣子,收腰,A字,及膝。毕竟是坐在榻榻米上面,豆蔻调整了一下坐姿,略有正襟危坐的气势,看着文质,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认真地说:你老了,你比前几年的时候瘦了。

文质说:人过四十天过午,再说,瘦点好,省得三高。

豆蔻:翠翠的事情,谢谢你。

文质说:别那么客气,乡里乡亲的,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现在去哪了?

豆蔻:深圳,富士康,流水线上。我们豆家出不来上大学的女孩,这就是命。

这句话,文质不知道怎么答,微微低着头说:一把年纪了,不说这些了,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豆蔻也知道那句话重了,她故意的,今天不只是来还钱的,她是想把过去和现实连起来。豆蔻端着茶杯,没有答,喝了口茶,看着文质。

文质说:你要不想说就不说吧,一个女人带孩子应该不容易。

豆蔻说:恰恰错了,这几年过得挺好的,孩子大了,高考之后去了港大,今年大学毕业了。我呢,他去了港大,我就辞了工作,到了深圳,跟着以前认识的一些港商,做些服装进出口的生意,在咱们省里盘下来一个自己的厂子。省里,深圳,香港,到处跑着,日子过得也算是充实。

文质说:日子过的好快啊,一晃你儿子都大学毕业了。

豆蔻在榻榻米上面坐得更直了,连着喝了几口茶,放下杯子说:是啊,月底就要走了,去美国,密西根大学读博,长这么大,第一次放手让他走这么远。

豆蔻说到这里,声音有点发颤了,文质理解这是一个母亲的不舍,赶紧扯开话题说:是啊,孩子都大了,我女儿明年也要上大学了。

豆蔻接话说:看来文教授不光事业有成,而且家庭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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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    前
文质看着豆蔻,他不知道是该随口附和着这句话,还是告诉她自己现在过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有着怎样的心境。他知道自己需要一个出口,从瑶瑶打开抽屉后,他已然再也不能向秋水倾诉了。有那么一刻,空气中真的有一股冲动推着他讲出来点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文质最近每次一个人来这里喝茶的时候,都会有种心安,帮他抵御着什么,他迷信着这房间,迷恋着这种心安。此刻,对面坐着挺拔的豆蔻,而他却不能如她一样挺拔着,文质退缩了,他不想让豆蔻看到此刻真实的自己,或许他从来就没有让豆蔻看到过真实的自己,是他告诉豆蔻“沉浮各异势”的,即便此时的“会和”,豆蔻也见到的也不是上山村的文质了。

文质正不知道怎么接这句话的时候,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瑶瑶的短信。

瑶瑶:晚上一起吃饭吧,你还想再说吗?还想再说的话,我就再也不是二十三岁的瑶瑶了。

文质才有的心安,就又荡然无存了,“再也不是二十三岁的瑶瑶”,他真的不知道她想干什么。文质没有回复,他没有想好怎么回。

豆蔻一笑说:文老师好忙啊!

文质忽然说:二十三岁,你去师大找我的那年夏天就是二十三岁对吧?

豆蔻先是一愣,赶紧笑着说:我不是来叙旧情的啊,一把年纪了,我现在只瞻前,不顾后。不过我那个时候倒确实是二十三岁,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多傻啊。

文质低头跟着重复着:是啊,二十三岁的女孩子多傻啊。

二十三岁的豆蔻,穿着一条雪纺的鹅黄色的连衣裙,站在了师大的校门口等着文质。二十三岁的长天,掏出一个信封,告诉他里面是开房的钱。瑶瑶马上就要过了二十三岁了,也许他只需要熬过瑶瑶的二十三岁,就会好了。文质乱着,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豆蔻脸上,挂着眼泪。文质的眼泪就下来了,却又真切地笑着说:现在这样挺好的,不然当年在一起,你一辈子都会被我拖累的。你看看我妻子,方方面面照顾着一大家子,已经被我拖累得不成样子了。

文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又安静了好多。文质双手放在桌子上,手里紧握着茶杯,杯子里面的水已经凉了,他还没喝过一口。豆蔻伸出一只手,放在了文质手上,文质没有动,豆蔻挪了一下那只手,从文质手里把杯子拿出来。豆蔻把他杯子里面的水喝掉了,又从茶壶里倒上了半杯热的,放在文质面前,说:好了,钱都还完了,我明天就要陪着儿子去新疆丝路游了,你不是过两天也要去广州出差了吗?我从新疆回来估计也见不到你了,好好保重。

文质没动,他什么都听不见。

良久,豆蔻握着他的手,说了句:手好冷啊。

文质说:搓搓手不就不冷了?

可是一切,再也回不到乡里和县里之间的那辆班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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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    债
一个不知道再怎么继续,也没法继续的时刻,倒是被手机铃声打破了。豆蔻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豆蔻:你见完同学了啊?你们不一起吃饭唱歌啊?哦,我,我也见的是高中同学啊。

电话那头还在问着什么,豆蔻又接着回答说:哈哈,男同学啊,许你见女同学,就不准我见男同学了了。你们几个人我不管,我这里几个人你也别问。就这么样吧,你自己吃饭吧。

豆蔻挂了电话,文质说:要不一起吃个饭吧,你叫孩子也过来。

豆蔻反问:那你叫老婆孩子也过来吗?

文质苦笑着说:还是不了,省得大家都尴尬。

豆蔻笑笑说:你还没有见过我儿子吧?这就是我儿子,挺帅的吧?一米八呢。

豆蔻说着,就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文质。手机的屏保的图片,一个大男孩,站在长城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恤衫。

文质看着照片里文质彬彬的大男孩,眉眼间都是豆蔻的影子,就随口说:长得真像你。

豆蔻接过手机,也随口说:是啊,一点都不像你。

文质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豆蔻反而弯着腰笑了,接着说:像你的话,估计你就更想认儿子了。

文质叹了口气说:孩子的爸爸知道这个儿子吗?

豆蔻说:不知道。

文质又问:那孩子知道他的爸爸是谁吗?

豆蔻说:暂时也不知道。

文质:你准备瞒一辈子吗?

豆蔻看着文质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担心有天孩子会怨我。

文质说:你一个人不容易。

豆蔻的眼泪这次是夺眶而出的,文质伸了手,帮她擦了。文质说:人啊,这一辈子,是来还债的,还父母的债,还儿女的债,我们这种上有老下有小的,债还没有还完。我呢,不光该了儿女的,父母的,还该了我老婆太多了。早年欠你的那份,估计这辈子是没有机会能还上了......

豆蔻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了,因为豆蔻知道不光早年欠下的他还不上,后来欠下的,他也还不上,他留下了一笔自己都不知道的无限地生着利息的债。可在豆蔻那里,这些都不是债,她也从来没有算过,只是暗夜里,她闭上眼睛想起什么的时候,还能想起文质的由头而已。

豆蔻说:别煽情,给点实惠的吧,这信封里面不是有五千块钱吗,你请我吃顿饭吧。

文质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响了......
第八十二章:擦身而过 坚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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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    债
文质拿起桌子上的手机,干脆地挂断了,说了句:带你去吃饭,没有醋鱼,带你去吃炸酱面。
豆蔻问:你怎么不接电话?

文质说:要债的!

豆蔻笑笑,没有再多问什么。电话是瑶瑶打来的,文质觉得瑶瑶疯了,但面对一个疯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躲开。这点刚挂了电话,那边瑶瑶的短信就过来了:一起吃饭吧,我想你陪我过生日。

豆蔻看着文质查收短信,笑着说到:不会耽误你什么正事吧!

文质说:不是秋水。

文质边回答着豆蔻,边给瑶瑶发了一条短信:今天在外面有事,还是不见了,生日快乐!

瑶瑶回复:你想逼死我吗?

文质:你不要死缠烂打,我有事,不回复了。

文质才回复完瑶瑶的短信,就当着豆蔻的面,给秋水打了个电话说不回去吃饭了,老家高中同学来北京旅游,一起吃个饭。豆蔻安静地听着文质的电话,那一头,秋水平心静气的嘱咐着文质少喝酒。豆蔻心里也跟着暖着,文质有人疼,她就更不在乎那笔换不清的债了。出了茶馆,文质和豆蔻也没再有一句多余的话,甚至没有什么话。从铁狮子坟到牡丹园,两个人这回是并排走着的,认识了三十多年的两个人,走的那么不自然,连一丝一毫的身体接触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着。

海碗居的小二把冰镇的酸梅汤端上来的时候,文质的手机又响了一下,瑶瑶短信:你确定不能陪我过生日了吗?

文质回复:确定。

瑶瑶:好的。

文质起身告诉豆蔻说去下卫生间,豆蔻点了点头,她已经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宁。文质从卫生间回来的的时候,面上来了。两个人放着面码拌着面,文质的手机居然又响了。文质觉得不好意思,但还是掏了出来,秋水打来的电话。

文质当着豆蔻接了电话。刚到饭点,店里还没有上人,豆蔻可以大致听得到文质的电话。

秋水:她来家里了?

文质:现在吗?你不要着急,不堵车的话,我半个小时之后到家。芃芃在家吗?

秋水:不在。

文质说完就挂了电话。

豆蔻开口说:你有事就先走吧?

文质说:真不好意思啊,确实家里有点事,我先走了,下次回老家再聚,再见啊。

文质真的是站起身就走了,连个象征性的握手告别都没有。豆蔻还没有来得及起身,后来也就干脆不用再起身了,豆蔻接着拌着碗里的炸酱面,菜接着一个一个的上。

豆蔻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电话通了,豆蔻说:你陪妈来吃北京炸酱面吧,菜都点好了,你过来直接吃就行了......

豆蔻放下电话的时候,店小二走过来了,递给她一个信封说:刚才走了的那位先生叫我拿给您的。还叮嘱说要原封不动告诉您--欠了那么多,能还一点就是一点吧,他能力有限。

豆蔻说了句谢谢,接过了信封。那个她在茶馆里递给文质的牛皮纸信封上,写着豆蔻两个字,这么多年,她还是能认出他的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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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    过
文质上了出租车,短信秋水:她在家里说什么了?
秋水:什么都没有说,就坐在沙发上说等你回来。

文质:好,我马上到,周六,不堵车。

文质进了家门,正眼都没有看客厅里面的瑶瑶,直接就跟秋水说:你去学校等芃芃吧,你们两个在外面吃,没有我短信,不准回来,你放心,这个家只有你一个女主人,我也只有你一个老婆,记住,没有我短信,不准回来!

秋水被他吓住了,赶紧说:文质,你不要硬来?

文质笑着把手放在秋水肩上说:放心吧,我没有什么可硬的,我就是想客客气气打扫下家里。放心带着芃芃去吃饭吧。等我短信!

文质放在秋水肩上的那只手,向下压了压,压得秋水心里觉得格外重。

秋水出了家门,文质把家里门反锁上。

瑶瑶在沙发上,开口说:我今天生日,是想和你一起安安静静,我连甜蜜都不敢奢望,就想着能和你一起过个生日,是你说好一个月的,是你食言的。

文质坐在侧面的沙发上,点了一支烟,开口说:所以你就来家里了?

瑶瑶: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从进门到现在,不该说的我一句都没说,我就是在等你。我一开始以为你躲在家里。

文质说:生日快乐!你想要的我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吧。

瑶瑶不说话。还没立秋的北京,傍晚也是热得很的,下午秋水一个人在家,没有开空调,屋子稍稍有点闷。瑶瑶扎着马尾,额头上看得见的一层细密的汗珠,穿着一条到脚踝的黑色吊带一步裙,外面套着一个薄薄的开衫。文质说完生日快乐的时候,瑶瑶脱下了开衫。露出肩上细细的吊带。
此刻的秋水,等到了刚刚放学的芃芃,虽然心里恍惚着,但还是堆着笑问芃芃:你爸今晚去见老乡,天热,我懒得做饭,你想吃什么?

芃芃说:海碗居,炸酱面!

母女两个人到了牡丹园海碗居的时候正是人满为患的饭点,好不容易有一桌的一对儿母子刚结了账,小二就把秋水和芃芃领了过来。

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个女人谁也不知道,她们俩之间的关系,是一条红纱巾。

擦身而过的时候,两个孩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爸爸此刻正面临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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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    吧
瑶瑶裙子滑下来的时候,文质站起身,留下一句话:穿上,你如果还想谈就穿上。
文质说完这句话时候,已经进了厨房。自己喝了两口水,又给瑶瑶倒上一杯水,端到客厅的时候,瑶瑶已经把裙子穿上了,站在沙发和茶几中间,不哭不笑,就那么盯着文质。

文质把杯子放在茶几上说:坐下吧,你喝水。

瑶瑶说:不喝,我就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质把沙发山的开衫拿起来,递给她,示意她把这个也穿上。瑶瑶没有伸手接,文质就一把扔回了沙发上。

文质开口说:或许你以为这样就叫付出,就叫你爱我,可是我不要,我也要不起。这几个月来,我很多时候精神都特别紧张,我跟你讲的是实话,我不想骗你,我没有办法对你负责。你以后不要再来家里了。

瑶瑶一丝不动地站在那里,轻轻地说:我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就是在等你。

瑶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朝着文质走了过来,那动作并不快,但是巴掌落在文质脸上的时候却特别响。文质头嗡的一下子,眼前的世界也跟着晃了一下。文质想把世界定住的时候,发现瑶瑶的手又过来了。文质在还在晃动的世界中,但精准地抓住了瑶瑶的手腕。

瑶瑶急了,整个身子都扑了过来,一口咬在了文质的手背上。文质没有叫出声,只是喉结上下动了一下,整个人就像石头一样继续站在瑶瑶面前。

瑶瑶松了口,文质说:你心里好受点了吧,好受点了就走吧,算我求你。

瑶瑶扑在了文质石像一样的身体上,抱着他,文质还是一动不动。

瑶瑶说:你不还手?你觉得自己是个男人有担当,对吧?

文质说:你走吧。

文质说完,用手推开了瑶瑶,两个人之间隔着一个手臂的距离。

瑶瑶:可是我还不好受啊,我在这里等着她回来,等着芃芃回来,让她们知道你从来就不干净,你还有桃枝,还有长天,我叫你永远在这个家里抬不起头来!

文质说:我再说一遍,你走吧。

瑶瑶说:走去那里,系里?还是学校里?你要是不想我在家里说,我也可以去学校里面说。我在给你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呢?

文质说:我最后说一遍,你走吧!

瑶瑶:走也可以,你和我一起走。

文质还是没动,瑶瑶伸出手来拉文质,文质从沙发上拿起瑶瑶的开衫和包,推搡着她。瑶瑶执拗着,文质就干脆抱起了她,一口气把她抱出了客厅,瑶瑶后背紧贴着防盗门,不让文质开门。

文质低声说:你走!

瑶瑶说: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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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甘
文质说:那你跟我走。
文质的态度忽然转变了,瑶瑶觉得有些意外,但还是跟着文质出了家门。文质没有按下电梯,而是开了楼梯间的门,沿着台阶上去了。文质住的教授楼十一层,六层以上的住户基本上平时是不用楼梯间的,顶多也就是有些老头老太太,平时喜欢爬爬楼梯。但今天又闷又热,老头老太太们估计都怕中暑,没出门。瑶瑶跟在文质的身后,一直上到了顶层。文质站定了,没有说话,打开了楼梯间的窗户,点上了一根烟。窗子外面可以看得见熙熙攘攘的北四环,喧嚣,繁华,乌烟瘴气。瑶瑶就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文质。文质看着窗外。

烟头被捻灭在窗台上的那一刻,飞起来几个小火星,又瞬间灭掉了。

文质声音很低说:今天去见了一个老同学,见面就说我比以前瘦了。我太累了,没有必要骗你了。这几个月,我夜里睡不着的时候就从楼下爬上来,站在这里抽烟。很多时候恍惚觉得要是从这窗户跳下去了,后面也就轻松了。

听着文质这么说,瑶瑶逼着自己坚挺着自己的心。瑶瑶退了两步,背倚在了楼道的墙上。

文质接着说:你不是要跟着我吗?你不是非要在一起吗?最后的结局恐怕也就只能是这样,我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我真的很累,我觉得你看的出来。

瑶瑶苦笑着说:苦情吗?想让我心软,我的心这次对你软不下来了。她不是不怕鱼死网破吗?但你怕!不要拿死威胁我,我可以死在你前面,让你后悔一辈子。

文质笑笑说:我已经没有一辈子了,再说,我的前半辈子辜负了太多人,连你也是其中的一个。很多时候,我只不过舍不得女儿,舍不得我妈,秋水跟我苦了二十多年了,这个家要是没了我,她会更苦的。

本来那句“连你也是其中一个”让瑶瑶已经开始温软了,但接下来的那些被他舍不得的女人们,又激起了她的不甘心,她凭什么不在上面?她爱他的心比她们一点都不少?人的不甘心,有时候比仇恨更可怕。仇恨是向外的,而不甘心既是向外对别人的仇恨,又是向内对自己的愤恨。那一刻的瑶瑶,在他措手不及的时候,已经把手摔倒了他的脸上。文质也没有迟疑的把手甩了回来,就用被她咬过的那只手,手背上的牙印已经肿起来了,整整齐齐地。

瑶瑶没有想到他会还手,“混蛋”两个字还没有从嗓子里爆发出来,文质就捂住了她的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伸腿狠狠地踢着文质,文质直接把身子抵了上来。瑶瑶就整个人那么贴在了楼道的墙上面......
第八十三章:绝不客气 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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尊    严
曾经那么多次,文质的身体压在她身上,就等于幸福压在了她身上。可是现在,压在身上的却是沉重的恐惧。这恐惧像是要把她嵌在墙里面一样,狠狠地压向了她,瑶瑶终于不挣扎了,恐惧也渐渐退去了。
文质紧贴着站在她面前说:以后不准来家里,你再动手,我绝不客气!

瑶瑶的脸是麻木的,连舌头也是麻木的,她就那么看着文质,说出了一句:你想我死吗?

文质:明明是你想我死,你来家里一次次逼我,在你眼里,你就从来没有在乎过我的尊严。你再来,我就没有什么脸面活下去了,大不了就是一死,我跳!

文质的头抵在了墙上,双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头发,瑶瑶心里软了,自己扯住自己的心,不让它继续软下去......

长天问:你就那么走了?

瑶瑶说:我不走还能怎样,他已然那个样子了,我看不下去。我见不得他那么难受。

长天:那你去的意义是什么呢?

瑶瑶:至少能看到他,至少知道他还会为我难受,可是我真心恨她,他怎么能这样对我呢!我回到宿舍,发现自己半边脸都是有红又肿的。

长天:他对你动手了,你心里不甘,所以找到我?

瑶瑶:我是想知道你是怎么狠心离开他的!他八月一号打我,我生日,他八月三号出差了,我要去送他,他威胁我。这一走又是一个月,肯定是不会跟我主动联系了,我心里实在是放不下他。

长天说:他不是跟你说了吗,是他不要我,他从来没有拿起过,我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瑶瑶:那你怎么做到让他从此以后只是文老师的。

长天撒谎说:因为他从来都当的只是文老师,只是我幻想了不一样的文老师。人大了,实际了,就不会幻想了......

秋水带着芃芃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里面烟雾缭绕的。秋水让芃芃回自己的屋里写作业,开了空调的排风,拉着文质进了卧室。

秋水问:你吃饭了吗?

文质说:我不饿。你不用担心了,以后她不会再来家里了,今天是她生日,情况比较特殊。

秋水向后靠在床头上,闭上了眼睛。文质拽过来一条空调被,搭在了她身上。两个人静默了一会儿,秋水忽然坐起来,起身,去了卫生间。秋水关了门,从水池下面的柜子里翻出芃芃的卫生巾。再回到床上的时候,秋水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文质靠着床头坐着,秋水就把身子偎在了他怀里,拉着他的手,看到了上面的牙印,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
333
气    血
秋阳问到:是不是文质又气你了?怎么又来了?前两个月不是来过一次吗?你看没看啊?
秋水一边从洗衣机里面掏出来洗好的衣服,一边歪着头用肩膀夹着电话说:就是莫名其妙,绝经一年又来了,上次去看过了,就来了三天,医生说量不大,持续时间不长的话,倒是也正常,要是持续三个月以上,每次持续一周的话,让我再去看。前两天就来了一晚上,第二天就停了。每次都是他那个学生来了之后,我估计是动了气了。

秋阳说:我就知道你们家文质和那个骚货拉拉扯扯地断不了。

秋水赶紧放下衣服说:这事你别掺和啊,我跟你说,是想让自己心里松快点,有个说话的人。你千万不要掺和,也别找文质。我们俩现在挺好的,现在他人是我的,心也是我的,就是不想把这事闹大。

秋阳:你傻啊,他在外面浪完了,哪就容易天下太平了?

秋水说:反正你不要掺和,他这一两月就要评处级了,对他来说特别关键,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能出事,忍一时风平浪静。多少人等着他出错,等着看他的笑话呢。

秋阳心疼地说:你这是气血不调啊,日子什么时候顺心了,你的气血也就顺了,既然西医说没事,你找个好中医把把脉看看吧,开几副调理气血的中药。你啊,别省着,你给他省着,也就指不定给哪个小狐狸精省着呢?

秋水说:你啊,别操我的心,管好你自己就好,家里的钱,我比文质清楚。这么多年了,文质连家里有多少存款都不知道,更别提动心思贴给别的女人了。

秋阳:那他是真出差了,还是又去鬼混了?

秋水:是真出差了,去广州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叫我送他去机场,估计他是真心怕那个女生再来纠缠吧。月底去香港开会,我和芃芃正在办港澳通行证,趁着孩子开学前不补课,一家三口走走看看。

秋阳:这是他安排的?

秋水:嗯,他这次是全心全意把心放在家里了。

秋阳叹了一口气说:还算干了点人事,男人啊,犯错之后才知道什么可贵啊。

秋水说:是啊,不说了,我得去厨房看一眼了,一会儿文质有个学生还要来家里吃饭呢!

秋阳说:女学生吗?不会又是一个狐狸精吧?

秋水说:什么啊,人家可是家世清白的一个女孩,出国都好几年了,名校博士,男朋友都订婚了,不过听说又散了,哦,对,爸来北京看病,每次都是这个学生家里给安排的。

这边秋水刚挂了电话,就听到了敲门声。秋水开了门,长天叫了一声师母......
334
模    特
芃芃暑期补课还有几天才能结束,下午五点多才能到家。秋水叫长天四点到家里一起搭把手做晚饭,就在家里吃。长天刚在客厅坐下,切好的冰镇西瓜和桃子就上到了茶几上。长天还像以前一样,没有过分客气。吃了两块西瓜,长天就准备站起身去厨房帮忙了。长天走到客厅过道,看到秋水系着围裙正在水池前面洗菜,忽然心里就受不了了,悄声又回到客厅,深深地喘着气。等秋水听到声音回过头的时候,身后是开心地笑着,伸着手要帮忙的长天......
2014年的八月的夏天,过了立秋,早晚已经凉爽了许多,但正午过后还是燥热的。阳光斜着射进屋子,照在墙上的照片上,长天一张张看过去。

长天对文质说:我错了,改不了的那种错,无济于事了。但是瑶瑶找到我后,我就想你能有个安稳的日子。我知道这话从我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虚情假意。

长天紧紧地抿着嘴唇,停了一刻,接下来又说:可是你知道吗,虚情假意,也是情意。对师母,我本来准备连虚情假意都没有的,这样我就可以不想对错,不问是非。因为只要稍稍想一想问一问,错的就是我,错的也是你,我们比谁都清楚。

文质看着长天说:真的只是虚情假意吗?你做的比虚情假意要多吧?

长天说:可是那是为你做的,不是为她。从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教导自己当师母是个商场里面的模特就好,她需要穿着衣服站在那里,我只需要看着,也只能看着。我喜欢穿在模特身上的那件衣服,但我不会因此而羡慕那个模特,我也不会因为她穿了我喜欢的衣服,就从她的身上扒下来,即便一个模特,也是不能赤裸着站在玻璃窗前的,总要体面。

文质说:是我错了。

长天说:都到今天这步了,对错还有关系吗?但那天,是我第一次再也不想要模特身上的那件衣服了。

文质苦笑着问:难道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长天点点头,说:嗯,第二次是我自以为做了好事,帮你去割舍。

文质说:很多事情早就是命中注定的,没有你的那个电话,很多事情或许只是早晚的问题。

长天说:后来我终于知道原来模特和衣服是最配的,可是.....

文质打断了长天,淡然地说:你是说2012年冬天在芝加哥?

长天点点头说:嗯,那个时候的师母比2009年的夏天要开心得多。

文质笑笑说:是啊,那个时候你也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穿着合身的衣服了,不用再留恋一件旧衣服,我替你开心。

长天没有说什么,站起身来,从刚刚从车上拿下来的袋子里,找出一瓶矿泉水......
335
长    痘
2009年夏天从北京回到芝加哥,隔天长天就开车回了纽约。还有几天就开学了,长天每天继续在网上和瑶瑶时不时聊着天。一个人憋在公寓里面,连饭都懒得做,饿了的时候,长天就会打电话,给楼下的那家中餐。接电话的是老板娘,湖南人,他们家做的饭菜大多是美式的中餐,但长天总会在电话里面说:阿姨,你们家的小炒肉。
小炒肉是不在菜单上的,是只做给店里的熟客的。

湖南阿姨每天中午和晚上拎上来小炒肉,已经连续三天了。第四天中午的时候,除了小炒肉,湖南阿姨还给长天拎上来一份清炒的油麦菜。长天开了门,湖南阿姨看着长天那又多冒出一个痘痘的脸说:送你个青菜哦。

长天喜欢阿姨的湖南口音,听起来亲切。有时候店里不忙,湖南阿姨送饭上来,还会和长天多疗上几句。湖南阿姨喜欢长天,因为不管是送餐,还是去店里吃,长天都会给百分之二十的小费。

九月初了,开学了,也终于吃腻了小炒肉了,但脸上的痘痘却没有少。瑶瑶两三天没有联系长天了,长天的心里稍稍有点担心。八月底文质去香港,之后直接去欧洲开会,前两天就该回到北京了,可瑶瑶却没有了消息。长天一边想着这些,一边对着电脑旁边的小镜子挤着下巴上的小痘痘。痘痘破掉了,电脑上的QQ忽然闪动起瑶瑶的头像。

瑶瑶:在吗?

长天沉稳了一下,但又稳不住,赶紧回复说:在。

瑶瑶:他大前天回来了。

长天说:哦,你见到人了。

瑶瑶:是啊,日子是我一天天算着过来的,度日如年啊。

长天说:马上就要开学了吧,他应该会给大家开组会的。

瑶瑶说:是啊,今天下午开的组会,我终于算是见到人了。

长天问:如你所愿?

瑶瑶说:开始的时候没有敢奢望那么多,但最后得到的却比我想要的多。

长天知道瑶瑶是故意这么话里有话,她在等着自己问她得到了什么,可是长天却偏偏不问。她不想听到她的折腾,他的难受,可是长天又偏偏好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瑶瑶今天这么得意。还没有等长天计算好下一步该说些什么。瑶瑶就迫不及待地继续说到:我和他又在一起了。

长天看到这句的时候,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看到了痘痘,刚刚挤破的那个痘痘,流出了一点点白色的脓液,长天觉得恶心,便拿起纸巾擦了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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