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郭歌
本文转载自公众号中国三明治(id: china30s)
中国人在海外理发从来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诚然,中国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庄重感日益淡薄,但是头发因为和外貌形象直接相关,仍然是一件需要认真对待的事情。
事实上,中国人在海外的消费在升级,理发也被纳入其中、成为一个重要项目。在加拿大呆了十年的kekeke就评价说:“头发很重要。衣服买便宜的也可以穿,头发做坏了就很难办。”她说要贯彻“把钱花在刀刃上”,头发就是那个“刀刃”。
头发造型的个性化、私属感和艺术性,决定了其仍然是一种过程需要沟通而呈现效果不一定保险的事情。在风俗和语言沟通变得不那么熟悉便利的海外,万事开“头”难。
传统的中国留学生,会认为国外一切有人服务的东西都贵,所以进化出超强的DIY能力。一套100多人民币的理发工具,可以陪伴他们多年。
有些地方甚至有那种“理发学校学生实习店”。如果你愿意被初出茅庐的学徒剪一个“薛定谔的猫”实验发型,还可以享受免费服务。
杀马特刘胡兰
设计师kekeke个子小小,顶着一头精致又独特的短发,颜色介乎黄绿之间。她是那种你看一眼就能记住的女孩,又舒服又有个性。
《绿野仙踪》里有一位公主,她只有一条白裙子,却有很多不同的头。她给那些头都编了号,轮回流转地使用。她还看上了多萝西的头,硬要用自己不喜欢的一个头跟她换。
好,就让我们先来讲kekeke不喜欢的一个头——发。
十年前,kekeke初到多伦多念高中,妈妈带她去当地的华人理发店。显然,那边的顾客都是中国大妈。于是,十几岁的kekeke被理发师利索地理出一个“杀马特刘胡兰”头,是那种极力想要新潮却没潮成的样子。
“当时我就快哭了”,kekeke说。
理发师也慌了手脚,挥舞起剪刀忙得团团转,一面修一面好言好语哄着小姑娘:“这样剪好不好——你看——帮你这样修一修好不好……”
修完还是超级难看,难看到被同学笑话。kekeke只能耐心等头发长长,并且发誓再也不去那个华人理发店。
“没关系,颜值在撑!”kekeke开玩笑说。我再次看了看眼前这个发型精致而个性的女孩,想象着她在遥远时空里“杀马特刘胡兰”的样子,微微觉得有点恍惚。
kekeke的故事就此展开。被华人理发店“伤害”过的她弃暗投明,渐渐摸索出一条属于自己的海外理发之路。其实不仅仅是剪头发,还包括了烫发、染发等多重项目,甚至于还有大多数人在国内也没有尝试过的:接发。
在她上大学的时候,接发突然间就风靡了大街小巷,不管白人电影黑人电影,给演员接发的电影才是正常电影。
一开始,接发作为一种高级技术,是日本理发师专属的。然而,有位大陆人Kitty成功地在加拿大点亮了接发技能,于是就在自己家里给人接。她家的别墅楼下有块地,被她打造成了理发店的前身。
在自家车库或院子给人做头发,对于生活在美洲的中国人来说似乎并不罕见。
因为手艺好,Kitty接发声名远扬。许多人在微博上看到后慕名而来,已经接过的又再介绍给朋友。最夸张的时候,会有人从温哥华坐飞机过来找她接头发。
Kitty的生意越做越好,终于盘下一间屋开了正式的理发店。她招了很多香港理发师,他们学的也是日本技术。去Kitty的理发屋弄头发,又烫又剪的话要3、400加币(约合两千人民币)。
“我的那个香港大叔特别细心,剪完头发还教我拿风罩把头发兜起来吹,吹完以后揉揉揉。”kekeke努力模仿大叔的语气:“你回去看看,万一哪里不好了随时回来找我,我会免单给你修好的。”
海外的日韩国理发师们
Kitty的理发屋就算在加拿大也算贵的了。一般加拿大人会去连锁的白人理发店,像是流水线工程,剪出来都是基本款,价格也“全市统一,童叟无欺”。一般女士理发3、40加币,男士不到20加币。
不过,也不是所有白人都选择“流水线”。kekeke就有一个美国朋友,心里大概住了一个发型酷炫的小男孩。他借着去巴黎的机会,去了一家需要提前两个月预约的“明星理发店”。巴黎,果然还是全世界人心中的“时尚之都”啊。
“不好看”,kekeke这样简洁地评论朋友价值600欧的头发。600欧,没有烫也没有染,只是剪而已。
kekeke本人在巴黎也会选择日本理发师,剪发只需十几欧。加上烫染的话3、400欧,已经几乎是最好的日本理发师了。
跟白人理发店比,日韩理发店像是小小的Studio,没有那么商业化里面通常只有三、四位理发师,环境也比较文艺。
日韩之间又有不同。日本理发师非常温柔,剪头发修得很细,会在发梢一点点地细细打磨,这样的头发剪出来自己打理也很方便,洗完澡吹干就可以出门了,比较自然。
而韩国理发师相对大刀阔斧,剪出来的头发没什么层次,是需要后期打理和造型的。另外还有一个区别,就是日本理发师都很安静,而韩国理发店美丽的小姐姐,总是有点聒噪。
有一次kekeke陪一个男生朋友去韩国小姐姐的店里。小姐姐给他洗了很久的头,而男生又很没有耐心,终于洗好头后,他居然等不及理发师,而是自己拿毛巾擦干了。
美丽的韩国姐姐一脸惊恐。她受到了惊吓。半晌,才弱弱地问:“对不起,我没有给你洗好吗……”
但仍然,日韩理发师因为东方文化的亲近,还是更得海外中国人的青睐。
该围着理发师转,还是理发师围着你转
接下来,轮到Lloyd出场了。
也是在加拿大。这个北京男孩儿小时候在机关大院儿理发店留下了阴影,记忆中那理完一周之后才能看的发型,让他在陌生的国度把恐惧放大。
“我这是犯懒”,他给自己找借口,“反正耗着呗。”
九个月之后他有了一头长发,需要用发卡、发箍或发带把头发撸到后面才能好好写作业。他看人家梳小辫儿觉得真好看,但他不会梳啊。
朋友们都说他长发蛮好看,而且符合他听摇滚的精神气质。这发型也赢得了那时候女朋友的喜欢,但却给女孩儿的爸妈留下了糟糕印象。“虽然他们本来也不怎么喜欢我。”
在加拿大不会梳头
朋友买了推子自己理头,但Lloyd不喜欢板寸,他恐惧着街角大爷两块钱给理出来的发型。最后他还是找了日本理发师。温哥华的华裔特别多,大多也是去日本理发店,男生剪一次头发价格大约四十刀。
“那个日本理发师原本在东京是做DJ的,不过技术也还可以。在温哥华干什么的都是半路出家。”
后来Lloyd又去荷兰上学了。这么一来更麻烦,因为荷兰是个多语种国家,要是随便进一家理发店,你连人家说什么语都不知道。
“很多国人都觉得在国外理发贵,但其实在国内要理好点儿也得这个价”,Lloyd说,“我很看重发型,因为我觉得自己脑袋形状不好看,理得随便了不好找对象。虽然,我现在也还没找到。”
于是Lloyd在荷兰又留了几个月的长头发,直到他去了瑞典——在那里,他要参加一个闺蜜的毕业典礼,确切地说,是要去看她的博士答辩和毕业舞会。
于是他发现了一条“鄙视链”。当初他从加拿大飞到荷兰的时候,觉得荷兰人都好漂亮、好会打扮,现在到了瑞典,他才发现荷兰人不过尔尔,瑞典人才是真的会穿衣服,街上的男男女女都是街拍的感觉。
那是在大学城乌普萨拉,城市小,也就一个商业中心。Lloyd一到就赶紧钻进shopping mall买了西装和皮鞋,那皮鞋到现在都还在穿。“瑞典的东西都太好看了,便宜又好。”
Lloyd记得给他理发的是一个黑人小哥,还与他相谈甚欢。
再回到荷兰,Lloyd选择在Toni&Guy理发,毕竟是全球连锁的。但是同样是Toni&Guy,荷兰的服务却不如国内好。对此Lloyd这样解释道:“荷兰是欧洲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素来有耻于露富的传统,这也跟他们的达尔文宗教强调内敛有关。因此它的阶层分化看上去不那么明显,服务给你感觉更平等。而国内阶层分化明显,服务业差距大。”
我打开“大众点评”,查了查上海的Toni&Guy,三家分店里有两家都是五星评价。其中“上海商城店”明码标着各位理发师的价格,从342元的技术总监,到702元的艺术总监,一共分了四个档次。技、艺之间的差距是360块。
艺术总监Liang的个人介绍第一句是:幼年随家移民于英国。
回国之后,Lloyd选择了一位日本理发师。他们之间是“就把这颗脑袋交给你了”那种关系。他们俩年纪一般大、个子一样高,每次去小哥家理发,他们还一起喝酒。后来小哥就回国做婚礼化妆了,给他推荐了另一个日本小哥。
日本人服务业做得太到位了,希望通过这种关系跟你建立一种长期的关系,让你信任他这个人,所以会尝试跟你多聊天、变成朋友。而西方人更倾向于生意就是生意。他们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开,而一些中国人的生活则被工作吞噬了。”我想到上海的理发店里向我抱怨下班晚、没有个人生活的理发小哥,还有在广州的理发店认识的、整个朋友圈里都充斥着漂亮发型的理发小哥,不得不承认Lloyd说得有道理。
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国内的日本理发师亲手给他做按摩,而在荷兰的Toni&Guy里,理发师招呼按摩椅来代劳这件事。
这跟另一位朋友Tony跟我讲的故事简直异曲同工:在国内,剪头发的不同角度时都是理发师围着他转;但当他在美国理发时,理发师让他坐上一把转椅,一边转他,一边给他剪头发。
“我不喜欢这样。”Tony说得直截了当。他有一种晃得头晕、不受尊重的感觉。
目前,国内的理发连锁店文峰和永琪似乎没有海外扩张的打算,在海外寻找中国熟悉的理发感觉并不容易。中国人在国外可能可以忍住不按摩捏脚,但是头发却不能不打理。虽然价格和沟通仍然是很多中国人的顾虑。
“头发的跨国经济学”仍然是一门值得研究的学科。被妥善安放的头发、被挥刀剪下的头发,跨越重洋、飞到世界的另一端,生长出了那么多或有趣或无奈的故事。头发是身体若即若离、微妙的一部分。是你和陌生的他人发生亲密接触关系的一部分,在某个时间和空间。
作者:郭歌
美编: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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