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给别人贴标签的时候，每个人也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唯有真正的信任与自我成长的意愿，才能让所有的人赤裸裸地说话，直指你的弱点、盲点甚至平时刻意隐瞒的阴暗面。
文 / 王鹂 协立投资合伙人
“什么才是私董会真正的灵魂和关键？”这是我经常被问到的问题。
我的看法有三：
第一，私董会的组员们，不是为了寻找商业机会、整合行业资源、认识各种大佬而来，而是为自我成长的深刻期待与认知而来。
第二，私董会的教练，必须厘清初心。“成人达己”的“利他”，才能真正地放下自我，才能打破“专家”“权威”的框架。
第三，好的小组，有深厚的信任在一起，为成长欣喜，为过失流泪。有素直的砥砺：不会说没有价值的好话，不怕说有价值的恶语，比一般朋友更坦率，比身边亲人更直接。
在我经历的各种小组活动中，“素直砥砺、坦诚交流”是最难的。唯有真正的信任与自我成长的意愿，才能让所有的人赤裸裸地说话，直指你的弱点、盲点甚至平时刻意隐瞒的阴暗面。
一场“群殴”
我一直想检验一下砥砺会小组是否达到了这样的境界。于是，在一次会议上，我提议来一次“贴标签”。我要看看，组员之间“素直、坦率、洞察”的功夫到什么程度了。话刚开了一个头：“让我们看看砥砺会都是一些什么样的……”有人接话说：“坏人”；跟着又有人说：“群殴”。
好吧，一场“群殴”就在笑声和七嘴八舌中开始了。但我知道，此时谁都不轻松，心里揣着七八个小鼓在敲。这么一群天之骄子的创业CEO，要被当众“贴标签”“揭短”，确实需要一股子坦诚和勇气。
我建议大家用直观感受到的词汇来“贴标签”，而营业额、利润这些数据就不用提了。
一位创业CEO的主标签是“超级销售”，还有若干副标签。我做了简单归纳：
  • “暴躁”“固执”“锋利”“霸道”“非常有专业度”。很明显，这是一位“霸道总裁”。
  • “有理想”“自负”“自虐”，“讲情义”“重细节”“是个好人”则是霸道总裁的另一面。
  • “大忙人”“空中飞人”，说明他的业务繁忙分布世界各地且喜亲力亲为。
  • “混搭”，指的是不断夹带英文单词的说话方式，这是他曾经担任外企高管的附带习惯。而“表达不清”则与“混搭”产生了类似蒙太奇的效果。
  • “重视家庭”“西化”，这标签颇得主人公认可：“我只要跟家庭在一起就很舒服，很有幸福感。”随后他一不小心说出自己是摩羯座，立即招来了“工作狂”“专一”但“无趣”的标签。主人公立即招供：“确实，我其实很无趣的。我就差幽默。通常我跟下属沟通就很简单，就是数字、数字、数字。”
对于这位总裁，标签中的一部分是他心知肚明的，另一部分则是从没有人给他贴过、他也压根没想到过的。看看他那副惊讶的神色，好像自己在看一面的镜子。一年多“将心注入”的同学们下手真叫“稳准狠”。就像没防备被人找到软肋猛击一拳，这滋味，何止酸爽！
我关注到，每个CEO被大家“贴”的时候，或者会心一笑，或者陷入思考，或者惊讶尴尬，难以置信，不能认同。这时，砥砺会不断训练的“悬挂”“自我觉知”以及“包容关怀、坦诚砥砺”的价值观发挥作用了。没有谁争辩恼怒，也不会对谁口下留情。事后我跟一位朋友分享这个场景，他非常吃惊：“当面贴？不匿名？”不错。这才是我心里的砥砺会。
在给别人贴标签的时候，每个人也看到了镜子中的自己，看似“群殴”，实为“洞察自己、洞悉人性”，这正是“贴标签”的核心价值。
创业的CEO们天生有着异于常人的能力和勇气，既要在市场上冲锋陷阵，又要在团队中一马当先。快速决策、快速进步，使得他们大多难以有时间和空间在一个信任的氛围中洞察别人、反观自己。而这些对他们来说则太需要了。
他们需要了解自己“霸道、暴躁、固执”，重点在于，了解自己是否认识到这些特质会带来什么。霸道、暴躁的背后，是不是鲜有机会听到真正的不同声音？团队内部还会有“讨论”的文化吗……
回到觉知的层面
创业CEO这个群体，一类是霸道风格，另一类是其反面，我称之为非典型霸道总裁。两者的外在表现截然不同。
砥砺会有这样一位创业CEO，给他的标签是从“纠结”开始的：
  • “纠结”“讲话有点乱”“逻辑不清”“重点不突出”“缺乏魄力、不够张扬”“太想面面俱到”“外表冷漠，内心充满激情”“在自卑和自大之间震荡”“拘谨”。这个特质非常明显。在砥砺会，他经常好像被捆在椅子上，特别拘束。
  • 以下标签显示了他的另一面：“有理想”“内秀” “真实”“自我认知很强”“工作中抓细节”“细致”“很有耐力”。
  • “谜一样的男人”这个标签很有味儿，“能装”却恶狠狠地抛过来了。我们对此作了解读：此装非彼装，说的是该CEO适应环境的能力很强，在某一场合，或某一客户群面前，他想装成什么样就能装成什么样。沉默的，儒雅的，爽朗的，粗野的，都可以有。他会先看清楚这场子里一帮什么人，搞清楚状态，然后决定自己“装”出什么样。
  • 对他最有洞察力的标签也是“超级销售”，超级到你怎么看他都不像销售！听他自己怎么说：“我认为自己就是个超级销售。这个我绝对自信。”
一旦他跟别人建立起信任，就会特别深，且越久越紧密。他还善于把不同的点，比如销售模式和合作方式，整合成一个模式或一股力量去做。这是一个内心深处有硬度的人，但这不代表他没有很柔软的感知能力。他还是在砥砺会第一个被公认为“绽放”的一位。
主人公讲述了自己屌丝逆袭的成长过程。曾经饱受争议，经历过江湖追杀，都一个人扛过来了。也坦承：有时候想面面俱到，但又不善带兵，纠结于此。是个好人，但不一定能做好事。
总之，这是个细致的人，纠结的人，有时外表冷漠但内心充满激情，他觉察到了标签背后的“是一个好人，但不一定能做成好事”的辩证。这也许是给他的镜子，在犹豫、纠结、想要面面俱到的时候，提醒他回到觉知的层面，从而超越。
另一位非典型霸道总裁的标签，除了“儒雅”“坚韧”“精力旺盛”“好学”“公平”“逻辑性强”等等总裁标配之外，出现了“敏感”“温和”“关注别人的感受”“失眠”“优柔寡断”“偶尔纠结”的标签。
在我看来，这位创业CEO的敏感是超级的。每次砥砺会，不论是有同学发言过长，或主题稍偏，或说到过于敏感的地方，我一抬眼，定会有一个人在看我，就是他。他会捕捉到我每一个细微的反应。他的纠结不那么偶尔，因为感受到太多的东西没办法消化，所以他失眠是不奇怪的。
也许，这面镜子治不好他的失眠，却能让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失眠。重要的是，有所觉知了。
“大销售”这个标签，给了另一位自我感觉很好的CEO，想想他的内心会激烈到什么程度——这就是在说他急功近利嘛。“感知能力好”，却是“选择性感知”—对他没用或不重要的人他完全选择性不感知，骨子里竟然装着这么些势利？
是该省察，别人眼中的你和你自己看到的你有差距，是怎么来的？
一位自认为极其优秀、正面标签最多的创业CEO，竟被多次贴上“精明的正直”，可以想象他的内心有多少愤怒。商场上精明是要的，但是否还应该有更大的格局？如何在“算计”中不失人格魅力？
标签还在继续热辣地贴着……
悬挂生发智慧
砥砺会创造了这么一个场，在这儿，你得学会放下，砥砺和被砥砺。不是“群殴”的狠，而是每个人的接受，不抗拒，不辩解。一旦好听的标签多了，大家就调侃：“要抚慰了吗？”人们内心期待着那个带来“刺痛”的标签。
先放下，再悬挂，砥砺伙伴，觉知自己。这就是砥砺会的八字修炼“真经”：“洞察自己、洞悉人性”的“知行合一”。看到自己的盲点未必是为了改变。所谓“天性天成”，改变自己与改变别人一样，都是不容易的。看到了，理解了，接纳了，觉知了。没有刻意改变，而改变却从心里发生。这个觉知，是智慧生发的土壤。
真正的收获，是收获一组真诚、坦率、敏锐的CEO队友，给你毫不留情又充满挚爱的那些标签；是让你体会砥砺会“悬挂、生发智慧”的场。有了这群人，这个场，标签才能贴得这么热辣刺痛。这帖药，弥足珍贵！在贴别人的时候，也在看自己；用怀疑的、难过的、惊讶的、反思的目光，反复看着那几枚自己不熟悉、不觉知或又警醒他的“标签”，成长也就从觉知中开始了。
这次的检验，超出我的预期：坦率素直很够劲儿，洞察人性很够味儿。
感谢乔华对本文的贡献。本文全文刊载于《中欧商业评论》2017年3月刊，转载请联系后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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