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第三十六章：大办丧事兄弟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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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办

那天下午的乒乓球赛确实精彩，三个多小时的热火朝天。场馆里面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手机信号，比赛精彩得文质都没顾上看一眼手机。秋水倒是看了几次手机上的时间，发现场馆里面没有手机信号。比赛结束的时候，两个人出了场馆，手机都是短信的震动，一下接着一下。文质刚掏出来手机准备查看短信，一个电话就打了进来。文质一看是他二哥的号码，赶紧接了起来。二哥带着哭腔说：文质啊，你快回来吧，爸要不行了。

过完春节，文质从老家回来的时候，山上村支书虽然还躺在床上不能动，但是一天比一天有起色。他走的时候，给他爹说：五一一放假，我就回来看您！

老人躺在床上，虽然话还说地不利落，但嘴里也不停地呜呜着，对着他挥着手，让他放心地走。老支书虽然说不清楚了，但他心里明白，留在这山里，他儿文质就只是文质，只有下了山，出去了，他儿文质才是展翅高飞的凤凰。

文质和秋水是第二天一早的飞机，直接飞到了省城。大哥一个人来机场接的，大哥让文质什么都别问。大哥上了高速，一句话都没说，文质在车里一根接一根的抽烟，手一直在抖。大哥的车下了高速，进了县里，把文质和秋水直接拉到了县里的殡仪馆。

文质下了车就跪在了地上，秋水想把他拽起来，但是文质就那么跪着，一动不动的抱着头跪着，不哭不叫。那天跪在地上的文质谁都没能拉动，谁都没能劝动。直到文质妈来了，文质妈说：起来吧，你爹舍不得你这么跪着。起来吧，妈有话跟你说，现在你是这个家的主心骨了。

文质就站了起来，跟在他妈后面。

那天回了乡里，上了山，回到村里，文质妈跟文质说：你爹这辈子不容易，你爹盼着你出息了，你爹也看着你出息了。你爹也看着文蓁，文采，文芃，一个个都长起来了，你爹没啥放不下的了。你爹走了，我想让你爹风风光光的走。

文质跪在她妈面前说：妈，你说咋办就咋办，我听你的。我对不起爹，没能送终。

文质妈说：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办，大办，让全村人看看，让山下的人看看，让全乡的人都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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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

文质跟秋水商量着让芃芃回来。秋水说：芃芃还要上课，高中的课耽误不得，暑假就要文理分班了，能不能进重点班，就要看这个学期的成绩呢。再说她回来也什么都干不了，她一个女孩，也就披麻戴孝有她份，文家又不是没有孙子。

文质没有再提芃芃。文质跟秋水商量办丧事的钱，秋水说：手术出去了二十万，后来又跟省里的同学借了两万，上上礼拜才打的一万营养费，手里真没钱了，你得为活人考虑考虑。

文质就说了两个字：卖房。

秋水一个人傻在了那里。

文质的爹是在县里医院过去的，人刚拉到县里医院，还没有来得及往省里送，就不行了。拉到殡仪馆，等了文质回来。文质妈坚持要拉回家，守了灵，再拉回县里火化。等把这一辈子装进了骨灰盒，再回家。文质妈找了文质二伯来主持葬礼，二伯是村里红白喜事专门的执事人，二伯跟文质他妈还有兄弟三个一条一条商量着。

二伯问：看宝地的先生请不起？

文质说：请

二伯问：先立个碑吧，好的还是差不多的？

文质说：二伯，找最好的！

二伯问：流水席坐不坐？

文质说：坐！

二伯问：多少桌，啥样的？

文质说：只能多不能少，最好的！

二伯问：戏班子要不要？

文质说：要

二伯问：出殡要不要吹鼓手？

文质说：要

二伯问：烟酒啥水平？

文质说：乡里最好的。

……

那天晚上秋水把文质拉到背人的地方，跟文质商量说：我跟大哥商量过了，大哥手里有五万现钱，明天就都拿过来。

文质说：不够！

秋水说：五万还不够啊，你和二伯怎么商量的？我去找二伯。

文质狠狠地说：你给我站住！你有钱！这么多年的钱都在你手里！你给我说实话！没钱还有房！不行就卖房！

房子比钱来的更可靠，这点王大夫早就教导过秋水无数遍的。秋说也是听了王大夫的，才买了投资房，房子是万万不卖的。但钱，手里的基金加上存款还有七十万，如果拿出十万来办丧事，加上大哥的五万，人来的肯定不少，应该礼金还能回来个几万。所以估计实际上自家支出个五六万就差不多了。秋水怯怯的说：十万，顶多就能拿出十万了，手里只有七万，我明天去跟我爸再借三万，收了礼金，赶紧先把我爸的还上，你看行吗？

文质没有说话，转身进了他妈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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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金

文质的爹是风风光光地走的，全乡这几年也没有这么风光的，山上村更是头一份。二哥二嫂经济条件差，但人老实，只知道低头干活，二嫂带着村里的妇女帮厨，做孝服，剪纸钱，折元宝。二哥带着男人们搭棚，搭台，山上山下的跑。大哥负责给亲戚们报丧。文质的媳妇秋水管钱，里里外外的支出，秋水手里一本账。文质盯着他妈，文质知道，她妈现在活着的是一口气，这口气文质得帮着她妈挺住，挺不住的话，他就连妈都要没了。

葬礼三天，他爹入土的时候，这四五天以来，文质第一次哭了。一个男人，跪在地上，捧着坟坑的土，响天动地，撕心裂肺地哭。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文家的这几个儿子真没白养啊，文家的老儿子没忘本，只可惜了老二儿子文采读书不灵光。

那天晚上完事了，人都散了。秋水，大哥，二伯一起对了一遍账目，一共花了是十三万八，礼金收了四万出头。二伯对完账走了之后，大哥单独叫住秋水说：你和文质挣钱不容易，北京过日子也不易，我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礼金我一分不要，给妈留一万，我跟老二两口子说好了，剩下的都是你和文质的。这几天辛苦你了，明天好好歇一天，后天还要回北京。

秋水说：谢谢大哥，也辛苦大哥了。

文质这个时候正巧进来撞见秋水和大哥，大哥又跟文质交代了一遍，文质说：谢谢大哥。二哥两口子也不容易。爸这一走，妈跟着二哥二嫂，后面你经常从县里回来看看，但凡我有假期，也回来。家里要是有什么事儿，你就赶紧联系我，千万别耽误。要是有用钱的地方，你就尽管告诉我。

文质说着哭了，大哥掏出一根烟递给他，就出去了。大哥出了堂屋，站在院子里，点了一根烟，眼泪就下来了。老二和老二媳妇还在院子里面收拾东西。

屋子里只剩下了秋水和文质，文质这三天没跟秋水说过一句话。此刻，文质开口说：我刚给芃芃打电话了，让她跟妈在电话里面说了几句。妈想芃芃。我在美国那两年，妈在北京帮着你带芃芃，她是我妈啊！妈跟我说了，她就跟着二哥二嫂过了。你不用操心了。

秋水说：我没！妈要是想过去北......

秋水话还没有说完，文质就又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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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家

第二天一家人吃过早上饭，文质她妈站起来，先叫了老大进屋，过了一会儿，老大出来了。老大叫了老二进屋，过了一会儿，老二也出来了。老二叫文质进屋的时候，秋水已经觉察出来什么了，但没有吱声。二嫂还在刷锅洗碗，二哥出来的时候，秋水拽了二嫂衣服一下。

过了一会儿，文质也出来了，文质说：大哥，二哥，妈叫你们进去。三个儿子就都在他妈屋里坐下了，秋水带着二嫂也进来了。二哥看见二嫂，说：女人家，不关你的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文质妈说：正好秋水也来了，就都别出去了，都坐下吧，趁大家都在，分家的事情就今天说定吧。

秋水和二嫂就都坐下了，文质妈说：你爹走了，你们这几天也忙完了，家里有什么，你们心里也都清楚。老二两口子自打结完婚就和我还有你爹一起住。这房子是前年几年翻盖的，翻盖的时候老大和文质都出了钱，老二两口子出了力，这房子，我的意思是就留给老二两口子了。老大和文质也同意了，秋水你没有意见吧？

秋水本来想说什么，但文质瞪着她，秋水就说：妈，我没意见，二哥二嫂还要给您养老呢，这房子也理应留给二哥二嫂。

文质妈又看了一眼三个儿子，接着说：你们也知道，村南头还有一块宅基地，这块地本来是你爹当支书的时候给你们留下的，四四方方背山靠水的一块好地。你爹那个时候是想，要是老大和文质，哪个出不去，留在村里，那块儿地就是谁的。老大和文质都出去了，但文采可不小了，再过两年就要娶媳妇了，文家就文采这么一个孙子，我的意思是这块宅基地就留给文采。老大和文质两个人都没有意见，老二你得谢谢你兄弟。

老二憨憨地笑着。老二媳妇不说话，默默地挨着她男人坐着。文质看着秋水，秋水看着她婆婆。文质妈明白了，又说：秋水你没有意见吧？

秋水清了清嗓子说：妈？我不是争那块儿地，但孙子是文家的孙子，孙女也是文家的孙女啊？

文质妈说：秋水啊，芃芃和蓁蓁都出息，谁都不会回来的，但文采不一样，文采念书不行，老二两口子日子过得没有你们好，你退一步行吗？妈谢谢你。

秋水说：妈？这不是退一步的事情，这房子翻新的时候，我和文质是出了三分之一的，房子给了二哥二嫂，我已经退了很大一步了，您还要让我往哪里退？

文质妈没说什么，看着文质。文质抢着说：你少说一句不行吗？

秋水说：不行，这个时候少说一句，就是对文芃的不公，凭什么？就凭你过得比他们好？就凭文采是个男孩？我不信大哥要是有儿有女，大哥会不争！

这句话出来，大哥没说话，但手里的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还有多半截长的一根烟。

谁都没注意文质站了起来，文质抬起手，手到半空中，秋水看着他，文质的手就停住了：你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