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在中国文字博物馆又看到了周有光先生的名字,若是往常,我也许都不会去注意这样一张纸质的展品,可这一次看着这几个字,想象他签下名字的时刻,心中竟然有种感动。
只是再没机会见到老先生,因为我是在老先生去世那天才认识他的。
今年的1月14号,周老走了,因为我学过现代汉语自然晓得他是汉语拼音之父,可从前只觉得是一个课本上的名字,直到1月的那天,我从朋友圈看到了朋友转发的关于周老去世的文章,讲述周老的生平,才知道他是张允和的爱人,而张允和正是合肥四姐妹之一。第一次知道了圣约翰大学,才知道中国曾经原来竟有这么好的一座学校。看到他关于中国经济的见解,才知道他更早其实是经济学家,汉语拼音原来只是他专业之余的兴趣。周老享年112岁,经历过抗战,解放,文革,改革开放,我第一次感受到可以经由一个人串联起这样漫长的一段历史,以及我从前了解或是崇拜的一些书本中的人物竟然都和周老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沈从文、徐志摩,甚至是爱因斯坦、周恩来,我第一次对一位老人的生平如此感兴趣,我把微信上能找到的关于周老的文章全都读了一遍。
而后我第一时间在京东买了周老的《百岁忆往》,本来以为会是极厚的一本,至少我想活到一百岁要回忆的一定有很多很多,结果居然是那么薄的一本,我花了不到两个小时就看完了。先是被老先生简洁的文字震撼,继而是对老先生敢于说真话的态度震撼,没有一句废话也没有一句欲说还休,果然,大道至简。
可即便如此简洁的句子,你也依然感受到老人内心的柔软,对抗战中年幼去世的爱女,他写了一首《祭坟》,
坟外一片嫩绿的草,
坟中一颗天真的心。
摸一摸,
这泥土还有微微一些温暖,
听一听,
这里面像有轻轻一声呻吟。
对老年痛失爱妻,96岁的他说“我不知所措,终日苦思,什么事情也懒得动。我们结婚70年,从没想过会有一天二人之中少了一个。突如其来的打击,使我一时透不过气来。我在纸上写:昔日戏言身后事,今朝都到眼前来。那是唐朝诗人元稹的诗,现在真的都来了。”
接着我又在网上找到《拾贝集》的电子版,读完之后,对我触动最大的是老人对于中西文化与民主发展的看法,也包括对文革的看法,他没有过多评价,只是说他不理解,只是据实讲述了当年的经历,可却第一次引发了我关于文革历史的极大兴趣。

而后我开始去找范围内能找到的关于文革的书,到知乎上看了一些帖子,看到有人推荐《夹边沟记事》,于是我先是去找来了这本,读完之后又接着看了作者杨显惠纪实三部曲的另外一本《定西孤儿院纪事》。
我第一次感受到原来离我们如此之近的年代,竟然有如此触目惊心的一段往事,那一夜我失眠了,除了反思,似乎我只能更珍惜眼前拥有的一切,后来朋友推荐我看冯骥才的《一百个人的十年》与之前早就想看的季羡林先生的《牛棚杂忆》,而也终于在读完这两本书之后,我发觉原来自己家里很多我从前一直不理解的事情竟然都始于文革,那天我写了第101个人的十年,讲自己家的故事,开始第一次发觉这段历史竟然离我这么近,也或者离每个人都很近。
我也终于能够去理解我的妈妈,为什么她不喜欢我小时候上台表演节目,为什么她总是小心翼翼地为别人着想,当我真的从故事中去了解父母所身处的年代,我才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理解他们了。
前不久和老公去上海,没安排太多行程,只是去了圣约翰大学旧址所在地的华东政法,那是周有光先生读过的学校,而除了周老,也还培养过宋子文,张爱玲,林语堂等等,我和老公偷偷溜到孙中山做过演讲的礼堂听了一节法学课,结果讲到的谈判技巧刚刚好用到了我最近的重要谈判中,仿佛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周老在引领我完成一次文化与心灵之旅。
漫步圣约翰大学旧址的时候,我拉着老公的手,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一样,我也不禁想象当年周老,或是张爱玲他们,在校园中漫步的样子,感觉留下来的老建筑,老树木总是最忠实的记录着过往的沧桑,纵使他们不说,可你也依然能感到那份厚重的年代感,看着午后的阳光洒在门口的操场上,不禁想到那句,“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
谢谢周老,一个“汉语拼音之父“的称谓是远不足以概括您的一生的,你签下名字的时候我甚至还没有出生,可能和您这样的大师曾共处在一个年代,已是我最大的荣幸。



写在最后
身处信息泛滥的时代,有太多事情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可如果用心,也许借由任何一个事情都可以引领我们去完成一次文化与心灵之旅,每天都有新的热点,追总是追不上的,但或许可以就这样由着自己的性子去探索发现,或许不经意就能收获一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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