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朋友们转发至个人朋友圈,分享思想之美!】
本期作者:梅然(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
当下有一时髦词,叫“黑天鹅”事件,指出乎世人预料而发生的“反常”但影响重大的事件,如同大家本以为天鹅都是白色的,却冷不丁撞见一只黑天鹅。英国脱欧、特朗普当选被说成2016年的两只最大“黑天鹅”。
有人说特朗普是希特勒再版,不管这是否太过,但当年希特勒的上台也算“黑天鹅”,至少是“灰天鹅”。这指的是:他在1933年和1934年先后成为了德国总理和集大权于一身的德国“元首”,但在20世纪30年代到来前,大概没几个人包括他自己能料到这点。
本篇是谈:为何说,在20世纪30年代到来前,希特勒成为德国的“大独裁者”看似没戏?下篇再说30年代的事:“没戏”如何变“有戏”?希特勒是如何上台的?
在2003年上映的电影《希特勒:恶魔的崛起》(Hitler: the Rise of Evil)

1魏玛德国:希特勒的“首秀”

随着第一次世界大战在1918年结束,德国的威权君主制垮台了,皇帝威廉二世逃到荷兰,德国变成了一个民主制共和国。由于制定新宪法的会议是在魏玛
(Weimar)
这个城市中召开的,这个新国家后来俗称为“魏玛共和国”或“魏玛德国”。

魏玛德国既有议会,也有总统和总理;议会和总统是分别经普选产生,议会掌握立法权,总统是国家元首,总理及其内阁具体负责行政;总统有权任免总理及内阁,但总理和内阁成员的人选和政策得到议会的支持也很重要,因此,通常是在议会中占据多数的政党或政党联合来组阁。
魏玛德国和今天的德国都使用黑红金三色旗为国旗,它是德意志民主派在19世纪40年代设计的。
但在一开始,魏玛共和国就像捡来的早产宝宝,看似弱不禁风,从自家人那也得不到深情厚爱。比如,德国的典型右翼,例如在皇帝时代属于权力精英的很多将领、贵族地主和大工业家,讨厌民主制,认为它会加剧政治内斗,导致和平主义泛滥,方便工人阶级用选举抢班夺权和宰割有产者财产。而且,在很多右翼民族主义者看来,建立魏玛共和国的那班人,即左翼的社会民主党和自由派等,就是内奸卖国贼:在一战后期,前线德军并未溃败,是这些人在国内蛊惑人心和煽动暴动,才导致德国因后院起火而没法继续打下去。

再比如,魏玛政府刚一诞生,就被迫在巴黎和会上接受了著名的宰割德国的《凡尔赛条约》,虽然该条约是战胜国依仗武力而强加的,谁在德国当政大概都没法拒绝,但魏玛政府作为签字人还是遭到了很多德国人尤其右翼的鄙视,增加了它的“原罪”色彩。还比如,在魏玛政府建立之初,德国的经济也很糟糕,还出现了空前绝后的超级通货膨胀,钞票贱得还不如手纸。
在1923年的疯狂通货膨胀中,德国的纸钞贬值到可以当柴火生炉子。
这样,在一开始,就有激进右翼想用暴力推翻魏玛共和国。只说两个此类事件。一个是闹得最大的,叫“卡普政变”
(Kapp putsch,卡普是此次政变的一个领导人)
,是半军事化的治安部队
(freicorps)
于1920年3月在柏林发动的,把德国政府都撵跑了,但没过几天也就黄了。

柏林街头的政变部队以及当年的老式坦克。
另一个更像瞎闹,当时的实际影响与前者没法比,但后来要有名得多,因为其主角是希特勒:1923年11月间,希特勒及其领导的“民族社会主义德意志工人党”
(Nationalsozialistische Deutsche Arbei terpartei,NSDAP) 
即“纳粹党”在慕尼黑发动了“啤酒馆政变”,前后不到一天,结果希特勒在监狱里被关了一年出头。这算希特勒在德国政坛的真正“首秀”,也让他在全国出了名。他在狱中还完成了一部名著,《我的奋斗》。

监狱中的希特勒。受到庇护的他被安排在有两个窗户的舒适单间中。
但是,从20年代中后期德国的局势看,希特勒向最高权力的“奋斗”看似没啥戏。这比考上维也纳艺术学院难得多,这所学校希特勒在年轻时考了两次都没过,现在人们不免会想,当年将他录了多好……

为何希特勒看似没戏?主要说四点。

2魏玛变得更耐看了

第一,在这一时期,在多数德国人眼中,魏玛共和国看似更顺眼了,甚至亲切起来,德国大众变得更愿意去维持魏玛政体。

这首先是由于:1、德国的经济和民生有很大改善。比如,德国的名义GDP在1926年增长了9.9%,德国在1929年再次成为了仅次于美国的世界第二工业强国。2、德国的国际地位也在改善。比如,1924年底的《洛迦诺公约》规定了德国的西部边界不受侵犯,从而限制了法国对德动武的任性(1923年,法国曾出兵以迫使德国履行赔款义务),同时又为德国修改东部边界留有余地;虽然德国仍要向一战的战胜国提供巨额赔款,但赔款的数量和方式也变得要宽松点;德国还加入了类似今天联合国的当时头号国际组织“国际联盟”,这标志着它拿到了国际社会的“身份证”,很大程度上不再是见人矮三分。
在上述背景下,大多数德国老百姓觉得,魏玛共和国值得维持下去,这也体现在选举上。
1923-1929年间的德国外交部长古斯塔夫·斯特莱斯曼(Gustav Stresemann)。他是魏玛德国最具国际声誉的政治家,凭借达成《洛迦诺公约》等成果,在1926年获得诺贝尔和平奖。

3谁更像选举的赢家?

第二,以上述为背景,在当时的德国大众中,属于中间派和左派
(简称中左)
的政治主张受支持度最高,接受魏玛民主的政党受支持度最高,右翼则不受追捧,极右或极极右的纳粹党更不受待见。

这典型地体现在议会选举上。在20世纪20年代,德国的两大左翼政党是以工人为主要支持者的“德国社会民主党”(Sozialdemokratische Partei Deutschlands)和更激进的“德国共产党”(Kommunistische Partei Deutschlands),两大中间派政党是“德意志中央党”(Deutsche Zentrumspartei,该党属中间偏右)和“德意志民主党”(Deutsche Demokratische Partei),三个主要的右翼政党则是:最大的右翼政党“德意志民族人民党”(Deutschnationale Volkspartei),属于温和右翼的“德意志人民党”(Deutsche Volkspartei, 斯特莱斯曼来自该党)、极右的纳粹党。
二战后至今,德国的两大主要政党是偏左的社会民主党(SPD)和偏右的“基督教民主联盟”(CDU)。后者是以昔日的中央党和民主党等为主要前身,默克尔就来自“基民盟”。
在1924年5月、12月和1928年5月的三次议会选举中,纳粹党之外的前六个党是得票率最高的六大党,得票率分别是:德国社会民主党:20.5%,26%,29.8%;德国共产党:12.6%,9%,10.6%;德意志中央党: 13.4%,13.6%,12.1%;德意志民主党:5.7%,6.3%,4.8%;德意志民族人民党:19.5%,20.5%,14.2%;德意志人民党:9.2%,10.1%,8.7%。

最后再隆重展示纳粹党的数字:6.5%,3%,2.6%!后两次太寒酸了。(注:纳粹党由于啤酒馆政变而遭到官方封杀,是换个“马甲”而参加1924年的两次选举)
在1924年选举中的这份纳粹党海报上,该党被描绘成鼓舞“德意志之鹰”挣脱锁链的太阳。
若仅就这几个党统计,在这三次选举中,中左政党的得票率总和分别是52.2%,54.9%和57.3%,右翼政党是35.2%,33.6%和25.5%。德国社会民主党、德意志中央党、德意志民主党是魏玛政体的主要支持者,魏玛宪法当初也主要是在这些政党的参与下制定的;德国共产党则将魏玛政府批判为资产阶级政权,也可以说是反魏玛的;在右翼中,德意志民族人民党和纳粹党是魏玛政体的反对者,相对温和的德意志人民党还谈不上要推翻它。这样,接受魏玛体制的几大政党的得票率合计分别是48.8%,55.1%和55.4%,反魏玛的右翼政党则是26%,23.5%和16.8%。而且,在这三次选举中,中左政党的得票率和接受魏玛政体的政党的得票率是逐次上升,右翼政党的得票率和反魏玛右翼政党的得票率则逐次下降,在第三次选举中尤其跌得多。以选举结果为背景,魏玛政府的总理和部长在多年中也主要出自接受魏玛政体的政党。

20世纪20年代被广泛视为德国的“黄金二十年代”,这本在2013年出版的《魏玛德国:希望和悲剧》论述了此时德国的活力和创造力,将柏林视为当时世界上最具艺术气息的城市,同时感伤于魏玛民主在右翼进攻下的覆灭。
这些接受魏玛政体的政党大体都主张容忍或有限接受《凡尔赛条约》;主张维护和平,或者,对于搞侵略扩张或用武力推翻《凡尔赛条约》有不同程度的保留;主张种族平等,或者说并非极端的反犹主义者。德国共产党也反对侵略扩张和反犹主义。

这些与德意志民族人民党和纳粹党都有明显反差。德国典型右翼(指温和右翼之外的右翼)的基本主张就是:以“威权政体”取代魏玛民主;推翻《凡尔赛条约》,重建强大军队,收复被剥夺的领土,甚至夺取新的生存空间;整肃国内社会秩序,打压或封杀社会民主党、共产党、自由主义者和犹太人。多数右翼分子心仪的“威权政体”还是昔日的君主制,希望让逃亡在外的威廉二世回来继续当皇帝,或者让其后代即位,另外一些右翼则倾向于打造“墨索里尼”式的强人政体,纳粹党就是如此。
因此,上述选举结果能清楚表明,当时德国大众的主流政治倾向至少不是向右的。
右翼在选举中也不是没有大收获,这主要是在总统选举中。议会选举和总统选举是分开进行的。在1925年的总统竞选中,皇帝时代的陆军元帅、一战中的“战争英雄”、右翼分子保罗·冯·兴登堡(Paul von Hindenburg)作为“无党派独立人士”参选,并最终当选。
兴登堡以及流亡时期的威廉二世,前者一直将后者作为心中的效忠对象。
但是,此次选举中的投票也不表明,选民是倾向于右翼的。

1、在第一轮投票中,四大中左政党德国社会民主党、德国共产党、德意志中央党和德意志民主党各有一位候选人参选,他们的得票率总计达到了56.3%,几位右翼候选人的得票率则是40%左右。
2、兴登堡之所以当选,很大程度上是由于:在第二轮选举中,右翼候选人只有兴登堡一人,这能保证右翼选民的选票会集中投给他,德国共产党则拒绝与其他中左政党协作,撤回本党候选人,而共同支持德意志中央党的候选人威廉·马克斯(Wilhelm Marx)。结果,德国共产党领导人恩斯特·台尔曼(Ernst Thälmann)的继续参选造成了中左选民投票的分散,马克斯以三个百分点之差惜败给兴登堡。

4右翼是威胁,但还不敢蛮干

第三,虽然魏玛共和国的政治存活率在提高,但右翼仍是决定其寿命的最大敌人,不过他们一时也不敢乱来。

反对魏玛政体的典型右翼在当时的德国比比皆是,德意志民族人民党和纳粹党就是两大政党代表。官方内的右翼分子也不少见,首推总统兴登堡,他说威廉二世永远是自己的主子,他同意参选总统也是事先征求了“主子”的意见。他对于魏玛共和就像一个男人面对老妈硬塞给自己的太太,一直想“换妻”。德国军方的领导层也是一个右翼集团。
德意志民族人民党的这份选举海报将有色人种、共产党和犹太人都说成德国的压迫者。
但还不好说这些右翼势力是让魏玛共和这艘船说翻就翻的惊涛骇浪,主要谈四点。

1、右翼也前怕狼后怕虎。比如,他们担心,多数国民(如选举表明)会不支持或反对用暴力去推翻魏玛政体,这可能引发国内大乱,比如工人们在德国社会民主党或德国共产党的鼓动下造反。在前述的卡普政变期间,工人的罢工就遍布德国,多地还发生了武装暴动。再比如,他们还担心,如果将威廉二世重新扶上皇位,尤其是通过暴力,其他国家比如英法也可能不答应。这些担心在兴登堡的身上就都有。很多右翼分子本希望,兴登堡当选后能马上利用总统大权搞政变,但兴登堡觉得不能轻举妄动,自己还是继续“潜伏”为好。
2、在上述背景下,右翼还是倾向于文斗而非武斗。他们打算主要或优先用和平的“合法”方式改天换地,准确地讲,通过参与民主去颠覆民主,通过在宪法内行动去破除宪法。比如,用极端宣传去鼓动大众,再用全民公决去决定国家走向;通过赢得选举而控制议会,再通过修宪改变政体。与此相关,连纳粹党在啤酒馆政变后也硬着头皮“参政议政”。
3、如果右翼要搞“和平政变”,“圈粉”仍是令人挠头的大问题。换言之,既然多次选举表明多数老百姓并非倾向于右翼,那如何让他们右转?与此相关,右翼内部也有明显的“激进”与“务实”之争,在德意志民族人民党内部就很明显。务实派主张,为了吸引选民,纲领应有务实灵活的一面,不能尽是苦大仇深、战天斗地的愤青味;但激进派反驳说,这是好死不如赖活,会把右翼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没性格没气质,很可能还会“掉粉”。
4、由于政见有异,加之权力之争和个人恩怨等,右翼内部其实也不团结,各怀鬼胎,吵吵闹闹。兴登堡就曾哀叹右翼的四分五裂令其难以成事。
《魏玛共和国中的德国右翼》,在2016年出版的这部论文集更多地是讲右翼内部的纷争。
总之,在20年代中后期,魏玛共和国虽然远不能说身体硬实,但并非不可能活长久,右翼要有“特别状况”发生才能推动舆论右转;双方都有机会,但前者的机会不可谓更小。

5希特勒快被人忘了

第四,结合前文,20世纪20年代中后期是一个让希特勒和纳粹党感到很郁闷的时代。此时,即便老天爷给右翼送一个大“红包”,它也不会先被纳粹党和希特勒抢到。

首先,如前所述,这本就是一个让右翼郁闷的时代;其次,即便在右翼中,纳粹党和希特勒也属于配角、边缘和被很多右翼精英不屑的“草根”。比如,纳粹党的影响力远赶不上德意志民族人民党,1928年的2.6%得票率更是很囧的成绩单,即便右翼此时赢得选举而执政,风光的也只可能是德意志民族人民党而非纳粹;就在右翼中的个人影响力而言,希特勒也远赶不上德意志民族人民党的主席阿尔弗雷德·胡根堡(Alfred Hugenberg),后者在一战前就算右翼元老了。
胡根堡
与此相关,虽然啤酒馆暴动让希特勒有了名,但这点名气很快像啤酒杯中的泡沫那样散了。当时的英国驻德大使达贝隆勋爵
(Lord D'Abernon)
写道:在希特勒从监狱中被释放出来后,他也就被人忘了。

希特勒再次刷出“存在感”还得归功于胡根堡。这位老头是典型的右翼激进老愤青,满嘴“革命”口号,不讲究斗争艺术,为人执拗,口才也不好,即便在右翼内部也没有好人缘。他不咋看得起希特勒及纳粹党,对他们有身为老前辈和大党领袖的优越感,也觉得他们的一些比自己还右的主张太疯狂。但是,胡根堡从1929年起与纳粹党有所合作,主要是围绕反对战争赔款问题。这给纳粹党带来了两大好处:1、胡根堡有自己的报纸、电影公司和院线,纳粹党得以利用这些做宣传,从而能找补“存在感”;2、胡根堡与经济界上层素有交往,原先主要属于“草根”的纳粹党通过他结识了不少经济大佬,并从中找到了未来的若干“金主”。
但显然,能上电视、能签约离成为压轴大腕还是路漫漫兮……
纳粹画家Hermann Hoyer在1937年的画作《太初有道》(Am Anfang war das Wort),主角是在20年代做演讲的希特勒。

6坏土壤和坏条约?

因此,在20世纪20年代,没多少理由认为,希特勒和纳粹党很可能统驭德国。与此相关,关于纳粹为何最终上台,常说的一些重要原因不宜夸大。简单点评两个。
第一个是:什么样的土长什么样的苗,德国有深厚的威权主义、军国主义和种族主义(反犹主义)的精神土壤,所以纳粹主张能得到有力支持,于是纳粹政权破土而出。
这些东西在昔日德国的精神土壤中的确存在,也确是纳粹得势的一个基础。但在当代不少历史学家看来,对这种“土壤论”不宜夸大,若认为昔日德国土壤中充满毒素,这不免有“有罪推定”之嫌,是由于德国挑起或发动了两次世界大战,就从结果去臆断原因,进而认定德国水土恶劣,如同认为一个十恶不赦者的父母也是坏人。
他们有如下看法:1、一战后德国的精神土壤在很大程度上是继承一战前德国的,在一战前德国就不乏威权主义、军国主义和种族主义,但它们并非明显强于同时期的多数欧洲大国(参见学术剧4.7),连法国都不比德国好多少,法国的反犹氛围甚至更强;当时德国国内的自由主义、和平主义和多元主义也在发展,甚至,如果未发生一战,德国很可能和平地出落成英美式国家。
2、德国人对于一战的发生是要负最大责任,但其首要原因在于对法俄尤其俄国日益增长的实力的忧惧,对于在将来可能遭到法俄进攻的忧惧,而不宜简单地归结于他们“侵略成性”,而且一战的发生有很大偶然性(参见学术剧4.3)
3、如果一战后德国的土壤还是那么反动,德国人民是不可救药地狭隘愚昧,那又如何解释一些现象?比如,在一战结束之际,在局势动荡、右翼强大的情况下,为何在德国出现的是民主共和而非专制?在魏玛共和国建立后,为何中左政党在选举中长期处于优势?二战后德国的民主化改造很成功,德国人对纳粹罪行的认识也较到位,这个过程花费的时间也较短,但如果德国人的心灵之树早就严重长歪,纠偏真能这么顺利?
左为论及纳粹与一战前德国的思想联系的一部重要著作《纳粹帝国主义的意识形态起源》;右为两位当代德国史名家合著的《德国历史的特质:19世纪德国的资产阶级社会和政治》,它强调,一战前德国已发生资产阶级革命,并非与英法大为不同。
第二个是:《凡尔赛条约》对德国盘剥太多,惩罚太重,并将德国认定为一战的元凶,而不提他国的战争责任,这让德国大众心存怨怒和复仇之心,而纳粹也一直利用这点做宣传,于是德国人支持纳粹当权。

《凡尔赛条约》当然对纳粹当权有作用,但同样不宜夸大。按理说,这个条约在1919年刚出台时对德国人的心理冲击是最大的,为何此时纳粹式政权没有应运而生?如果它特别重要,纳粹为何在一战后十余年中都没有上台,为何在20世纪20年代选举中的得票率那么可怜?
总之,这两个因素是有作用,但要与其他因素相配合,才能让纳粹迈向权力巅峰。
希特勒和纳粹党命运的转折点是1929-1933年的世界性经济大危机:德国经济大滑坡,失业率剧增,普通大众生活困苦,广大老百姓人心思变,对现政府、主流政党或“建制派”失去信心,纳粹党乘机大肆进行极端主义宣传以蛊惑人心,于是支持率迅速走高。
这不是新鲜观点,但只说到这远不够。既然大危机让欧美各国都进入了经济冰河期,为何德国的危机看似更重,为极端势力提供了最好机会?或者说,大危机对德国的冲击是否必然如此激烈?如果说大危机对右翼得势是好机会,为何风光的是纳粹党而非原先的右翼“老大”德意志民族人民党?此时纳粹党难道真强到了谁挡杀谁的地步?希特勒真能算是被人民选上台的?那些原先多少瞧不起纳粹的上层右翼精英难道真是洗了心革了面,箪食壶浆地恭迎希特勒登临大位? 下篇再说。(作者:梅然;编辑:胡子华;图片来自网络。)
作者简介
梅然,先后毕业于南京大学历史系和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现为北京大学国际关系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领域是国际安全与战略、战略史、国际关系史,著有或参编有《德意志帝国的大战略:德国与大战的来临》、《国际关系史》等著作。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