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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保云(北京大学教授)
在美国总统选举后的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国际形势已经在变化。特朗普主义要结束美国的霸权时代而回到门罗主义,这难免给中国带来不利的国际环境。但这并不意味着中国未来暗淡。国家的发展同个人成长一样,逆境并不一定是坏事,顺境也不一定是好事。在目前局势下,需要冷静地思考一些问题,增加历史知识,理解现代文明,这样才能找到适合中国国情的对策。
美国的门罗主义与干涉主义
美国的立国之本“门罗主义”在实践中大打折扣
门罗主义是美国的强国思想法宝,它在1823年由美国第5任总统门罗发布。当时的门罗主义很简单,主要有两条内容:一是要求欧洲国家不要再殖民美洲,不要管美洲的事;一是美国保持国际中立,不介入欧洲的争端。这样的政策也被称为“孤立主义”,脱离他国纷争的纠缠,把自己和“后院”的建设搞好。因为美国的成功,后来很多国家都想效仿门罗主义,但都不理想。这是因为美国有特殊的地理条件。它东临大西洋、西临太平洋,土地、淡水、矿产等自然资源都十分丰富,进可攻、退可守,容易做到躲避国际争端而专心搞自己的发展,而多数国家却都不具备这样地理条件。比如二战前日本搞的“大东亚共荣圈”,可以说是对门罗主义的拙劣模仿。日本的地理环境与美国完全不同,它企图把中国和东南亚建立为自家后院,但中国疆域庞大,而东南亚位处航海要道,是是非之地而不是适合建立后院之地。

人们对门罗主义的传统理解是,反映了美国的扩张野心。但门罗主义的复杂性在于,它不仅代表美国控制外国事务的“激进”一面,还代表着美国将自身与欧洲相隔离的“保守”一面。
即便是美国自己,门罗主义在实践中也是大打折扣的。把拉美建成自家后院的想法并没有很好地实现。拉美国家在后来的移民运动中引进了大量的中欧移民,资本主义没有发展起来,反资本主义的力量却已形成庞大阵容,成了一个反资本主义的地区,紧挨美国的古巴还成了“反美斗士”。拉美从来不是美国的后院,只是因为它分散和落后而形不成对美国的牵制。20世纪末,亨廷顿宣扬文明冲突论时给美国提了这样的建议:美国不要干涉其他国家的事务和内政,不要再搞价值观输出,让那些落后国家继续保持在落后状态对美国更有利,美国只要帮助把自己后院拉丁美洲建设好就行了。这完全是在重复门罗主义主张,也说明直到今天,美国的“后院”还没有搞好。
门罗主义不是“孤立主义”而是“干涉主义”
在对外干涉问题上,门罗主义也是经常打折扣的。资本主义的全球扩张性,决定了美国不可能不干涉外国事务。无论哪个政党执政,门罗主义都是“立国之本”,但它也主要体现为地理条件所赋予的机动性,可进可退,什么时候进退则根据时机而做出灵活选择。实际上,美国从来也没有停止过对外干涉。侵略中国的八国联军有美国一份,两次世界大战有均有美国参加,而且它还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决定力量。

资料显示美国二战期间造了各种战斗机约10万架,并广泛支援其他盟国。
从一开始,门罗主义就不是关门政策,而是在世界划分势力范围。那时美国比较弱,所以只把自己的范围划在美洲。而随着国力不断强大,美国的后院也不局限于拉丁美洲了。老罗斯福被视作奉行门罗主义的典型,但在他当总统(1901年-1909年)时,正值美国资本主义向外扩张之时,他多次组织国际谈判,协调国际事务,为美国经济的全球扩张提供条件,而在一战爆发后,他又是推动美国参战的积极分子。美国热衷于瓦解殖民主义体系和各种地区结盟,而以“盟友”的方式在世界建立广泛的利益范围,这是它真正的“后院”。
历史说明,门罗主义不是“孤立主义”而是“干涉主义”。它的基本特点是通过制度变革和内部发展而使美国强大,从而获得在国际事务中的主导权和威慑力;它主张民族独立自决,这在1918年威尔逊的14条纲领中发展为一种新的国际秩序要求,这样的秩序更利于美国在各地灵活地建立“盟友”。一个民族独立和自决的、自由贸易的、自由航行的国际秩序给门罗主义提供更大的灵活性。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美国一直在贯彻它的这个策略,谋求建立一个新的国际秩序。即便美国对国际事务不管,那也是一时的以退为进,等待时机而已。
变革是落后国家的生存之路
中国对特朗普是没有足够思想准备的。特朗普的一些言论,如美国不再输出价值观和颜色革命、不再在其他国家搞政变、不再干涉其他国事务等等,迷惑了很多人的思考。
其实,无论民主党还是共和党,都奉门罗主义为法宝,只是在某些具体政策上有不同。19世纪末,民主党朝着“左”的方向发展,被称为“进步的”,而共和党则被称为“保守的”。在国内,民主党更加同情下层,更热衷发展福利制度,看重多元民主;在国际上,民主党更倾向自由主义,热衷推广普世价值观,推动落后国家的民主化;而共和党则是在国内更倾向资本主义,在国际上更倾向谋求经济利益和多非民主国家采取歧视态度。但这种区别也不是很严格的,而两党的政策都会变化。克林顿在任时提出了“新干涉主义”,它主张可以采取各种措施干涉其他国家的人权问题,即便这些国家没有招惹美国。为了推行自己的价值观,美国卷入了很多的军事的、外交的各种行动,耗费了巨大钱财。这些政策为特朗普所不满,他宣布美国不再当世界警察和领导。但不说明美国不再推广它的民主价值观,门罗主义中包含着这样的内容,而且是很核心的部分。

特朗普政策“新主张”(编制:卢哲,图片源于新华网)
没有世界领导的国际秩对落后国家更加不利。中国清廷的一系列不平等的国际条约都是在这种环境下签订的。在这种格局下,自由民主的价值观并不是隐没了。西方政治渗透着刻板的工具理性主义思维,它把自己看作是“文明”,而把没有建立起宪政制度的国家看作是“野蛮”,是不可平起平坐的低等民族,因此,不搞平等谈判。日本为了取得与西方列强平等谈判的地位,在19世纪80年代的自由民全运动中迅速建立起宪政,尽管当时很粗糙,但却得到了西方列强承认,并在90年代通过平等谈判而修改了所有的不平等条约。中国清廷却为了守住自己祖辈江山而千方百计地抵制宪政,所以始终受西方歧视而不能通过平等谈判修改不平等条约。不仅如此,在这种格局下,西方列强的竞争意识和民族主义都十分强烈,它们只关心从落后国家谋取经济利益,并不管它们的发展。列强还以各种方式对落后国家渗透。因为把落后国家看作“野蛮”,他们认为打击“野蛮”是符合道义的,随时有可能实施打击和分割。它们不害怕战争,而是喜欢战争,落后国家的内战与对外战争都是它们的商机。

晚清时期,那时正是侵略者入侵我国国土的时候,在晚清时国家处于最耻辱的时期,国家被迫和侵略者签订了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因为那时的李鸿章是国家的执政大臣,所以在一系列的不平等条约中,有一半以上是李鸿章代表清政府和列强签订的。图为1895年4月17日,李鸿章与伊藤博文,陆奥宗光在日本马关签订《马关条约》。
特朗普所反感的美国当世界领导的时代只是在冷战结束之后。美国推动了苏联解体,推动了第三波世界民主化浪潮,花费了不少精力。这也是民主党与共和党交叉着干的。相比之下,民主党“政治”色彩较重,喜欢通过宣传和谈判来推动变化;而共和党则更倾向于“实干”和借助武力,更具工具理性主义色彩。民主党说得多做得少,在国际上比较“民主”,这给一些国家周旋余地,用谈判来打折扣和拖延时间。这正是共和党讨厌的,特别是它的强硬派认为这是在做无用功。但也应当看到,民主党的国际“民主”也是有限度的。奥巴马比较软弱,希拉里却在竞选发言中就显露出强硬的姿态,说明即便是特朗普失败,民主党也会发生国际政策转变。
虽然世界格局早已与二战以前不同,特朗普主义能够做到什么程度难以预测,但是有一点却很清楚,即:美国的对外政策从来也没有变化,它始终是围绕门罗主义这个柱子摆动。无论朝着哪个方向摆动,它的自由民主价值观不会变化。
谨防经济高增长却无结构变化的陷阱
邓小平的两条思想
一个国家的发展不需要很多理论,有一两条好思想就够了。门罗主义就极其简单,它却使美国崛起。同样,邓小平有两条思想也足以支持中国发展:一是改革开放一百年不动摇的方针,一是韬光养晦的对外策略。
国内很多人对邓小平思想并没有深刻认识。在改革开放问题上,理论界常陷入无休止的争论。且不说那些怀恋苏联模式者,即便是很多赞成改革开放的人,也没有明确的方向。而邓小平对这个问题说得十分清楚:“摸着石头过河”指出了改革方向,加入世界文明的行列。这既不是经验主义也不是鼓励“试错”。但是,一些学者却不断地搞诡辩思维,竭力把邓小平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解释的与世界文明对立,利用领导人在特殊环境下的一些话来反对改革开放和思想解放。同样,邓小平韬光养晦的策略也被很多人忘记了。
香港已然是亚太地区乃至国际的金融中心、国际航运中心、国际贸易中心。
中国目前仍然处在现代化的初步阶段
改革开放后的经济增长,在很大程度上属于恢复性增长,填补苏联模式留下的大窟窿。改革开放遇到了十分有利的国际环境,再加上低工资优势、勤劳文化、海外华人投资等因素结合在一起,带来了一个时期的高增长。遗憾的是,三十多年的高增长并没有带来应有的经济结构变化,掉进了有增长而没有结构变化的陷阱。因为思想上的阻力,再加上利益集团的阻挠,改革开放的方针没有得到坚决的贯彻。中国加入WTO以来的15年大好国际环境,从一个方面看获得了高增长,经济实力有很大提高;而从另一方面看,这个有利环境却延缓了改革。从而导致今天的产能过剩、房地产泡沫、工业技术升级困难等等一系列难以解决的问题。

近几年来中国房价持续高涨, 离谱的高房价让人望而生畏,买房难成为年轻人无法承受之痛。
门罗主义说明,美国要在国际上说话,也要先使自己的制度更具活力而国家更强大。中国没有美国那样的地理和自然资源的条件,也没有那样强大的经济、政治和军事的基础。中国本来就发展很晚,又遭受了苏联模式的践踏和破坏,尽管经历了30多年的改革开放和长期的高增长,目前仍然处在现代化的初步阶段,既没有实力也不适合在国际上显示自己。但多年以来,这样的冲动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遏制。从目前势头看,特朗普主义难免给中国带来不小的国际逆境,但这或许是好事,如果它能够使一些人头脑冷静下来,重新思考。
(作者:尹保云;编辑:陈菲;文中图片系编者所加,文章略有删减;图片来自网络。本文系腾讯思享会独家约稿,未经许可,其它媒体不得转载。)
作者简介
尹保云,1953年生于河南,北京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长期潜心现代化理论、世界现代化进程比较、韩国学以及马克思主义等的研究和教学。先后在国内外发表中文、英文、朝文学术论文80多篇,主要著作有《韩国的现代化》,《现代化通病》,《什么是现代化》,《民主与本土文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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