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经“城墙上的守夜人”(watcher_on_the_w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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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老艺术家集体凋谢。光在音乐界,就有大卫·鲍威、格列·弗雷(老鹰乐队)、Prince、莱昂纳德·科恩等殿堂级人物成为历史。
在刚刚过去的圣诞节,死神又收割了英国歌手乔治·迈克尔。他因心脏衰竭死于牛津郡的家中,走的时候平静、安详。

听艾薇儿和JB长大的人,大概没听过这个路人甲般的名字。
但倒退三十年,在爸妈那辈人心目中,乔治·迈克尔和他的威猛乐队(Wham!)绝对响当当,属于时髦青年的标配。

不过在1985年4月3日以前,你爸妈恐怕也不知道他们。当天的《北京晚报》在第三版右上角登了条小小的快讯:一支名叫威猛的英国乐队将于7天后来华演出。
一时间,无数白衬衣、蓝大褂、绿军裤,怀揣小半个月的工资和单位介绍信,从各地赶往北京去排队买票。
而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听一个闻所未闻的乐队,演唱此前仅存在于磁带里的西方音乐。

由于供不应求,5元的门票被炒到了数十元
4月10日当晚,北京工人体育馆座无虚席。大约1万5千名观众见证了历史:威猛成了第一支来华演出的西方流行乐队。

当天现场还留有“领导坐席”

台上两个英国小子,梳着夸张的发型,穿着浮华的装束,展示着人工美黑造就的肤色,在吉他、贝斯、键盘、鼓、萨克斯混成的音乐中放声歌唱,时而闭眼甩头,时而卖力扭动。

由于大多数观众不熟悉西方乐队的套路,也没听过那么大声的音响,本该随着节奏起舞的时候,他们略显木讷地静静坐着,礼貌性地鼓掌,搞得乔治·迈克尔误会观众不热情。

但其实人们心里的火已经被点燃了。
现场的第一代追星族慢慢适应节奏,在庞大音响、炫目灯光和助唱伴舞的带动下,和人群里的外国听众一起摇摆,据说后来还有人“扰乱秩序”,被民警按住押出了场地……
更多人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其实被震撼得尖叫不止,其中包括郭峰、崔健等当时在场的本土音乐人——他们很快就内化了这种震撼:第二年,郭峰写出了《让世界充满爱》,崔健吼出了《一无所有》。
那场演出结束后,人们嘴里或许说不出来,但心里都感受到:中国,真的变了。

男青年:“我们国家开放了,我们有机会欣赏到这种类型的节目,很荣幸。”
在那以前,很难想象歌手能在公开场合唱这样的歌词:
Wake me up before you go go,
走之前把我唤醒
'Cause I'm not planning on going solo
我不想一个人
当然,在成方圆翻唱的中文版里,歌词被赋予了社会主义审美价值观:
与天公较量比高高

妇女同途不甘心落后

不管怎么说,当时唱惯了样板戏和革命歌曲的中国,能请西方乐队来华登台表演,本身便是种巨大的跨跃。
的确,那场演唱会背后,是中国大格局的改变。乐队经纪人西蒙·纳皮尔-贝尔为了张罗这场演唱会,前后来了中国13次,终于说服官员相信它具有巨大的象征意义,将鼓励更多外商来华投资。
上面的关系打点通了,但民间多少能理解这样的音乐呢?
那年代,除了少部分人懂得古典音乐,没人知道西方乐队是什么样子,听见电声乐器和鼓点,就以为威猛是传说中的摇滚乐队,因此给了它一个现在听来颇有鞭挞金属风的中文名。
其实人家只是个迪斯科曲风的boy band。Wham!就是个拟声词,和威猛一点边都不沾,相反倒是很喜欢卖弄性感,比如演唱会时往紧身短裤里塞羽毛球,或者拍这种有点有种羞耻play味道的青涩海报。
顺便提一句,当时威猛乐队能够战胜皇后乐队和滚石乐队,成为首个来华演出的西方乐队,主要归功于主唱乔治·迈克尔和安德鲁·维治利阳光干净的外形。

跟他们比,威猛确实没那么怪咖
这两个局促而兴奋的男孩,不但获得了文化部副部长的接待,还游览了天安门、长城等著名景点——虽然除了外国记者,街上几乎没人认识他们。

很有意思的是,英国“自由电影运动”主将之一,电影、戏剧和纪录片导演林赛·安德森也被经纪人请来,把威猛乐队整个访华过程拍成纪录片。
于是就有了《威猛,外国的天空——1985年中国演出现场》,当时的中国人通过威猛乐队看到了外国的天空,外国观众通过纪录片看到了中国的天空,而今天我们再看这部片子,有种恍若隔世的年代感。

这是当年的北京:
这是广州:
那时的中国人和外国人之间充满陌生与距离感,只有在音乐面前,大家才能相视一笑。


可以看出,那时的人们对待新鲜而美好的事物,充满纯粹的好奇和不加掩饰的欲望。多年以后,我们物质丰富了,精神自信了,开始自觉区分西方和中华文化了,或许也应保留一份天真的好奇心。
说回乔治·迈克尔。他一直被媒体认为是乐队组合里更性感的那一半,于是1986年他单飞了。

1987年的专辑《Faith》,脱离了威猛乐队的孩子气,真正靠民谣、灵魂和放克音乐在英美专辑榜双双登顶,大卖超过2500张。更重要的是,它的词曲制作都展示出乔治·迈克尔成熟深刻的一面。
至此,他才成为世界性的音乐巨星。
破牛仔裤、皮夹克、飞行员墨镜成了他后来的经典造型。

90年代,乔治·迈克尔又推出了《Listen Without Prejudice Vol.1》、《Five Live》、《Older》、《Songs from the Last Century》等专辑,统统获得市场巨大的肯定。
后来乔治的音乐作品,往往伴随着争议事件,比如公厕猥亵、公开出柜、藏毒、车祸等。
我行我素的他在 2007 年的采访中说:“我不想要小孩,我不想要责任。我是同性恋,我抽大麻,我可以做我想做的一切,因为我有才华。”
但这时的他成功也罢、出格也罢,都和当初那个震撼中国的毛头小伙子没多大关系了。在80年代的集体记忆中,我们最怀念的永远是当初那个对外面的世界无比痴迷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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