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人生中的第一辆车
为什么是帕萨特？其实也由不得他选。
对男人而言，第一辆车，像第一次初尝青春一般——拥有前无比地渴望，拥有后绵长地回味。涉世前的男孩总是会豪气冲天，看到路上的法拉利和捷豹，就如看到沙滩上的比基尼美女一样无法移开视线。十来年前，B 君也是如此，后来他买的第一辆车却是帕萨特。
B 君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大型房地产国企，混着混着竟然也成了一个市场团队的小头，靠的不是别的，就是在销售时展露出的极高天分。他应聘的是销售岗位，尽管说明上要求是 “18-26 岁之间，身高 165 以上，仪表端正，限女性”，他假装没有看到最后一点直接投了简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或许是证件照上的照片散发出的帅气吸引了某位女性 HR，他获得了面试通知。
B 君一走进面试的办公室就让考官眼前一亮，“各位面试官好，我是 B。”当然世界上没有单名一个 B 的人，他真正介绍的是自己的本名。中间那位慵懒的女面试官把沾着唾沫的瓜子壳从齿缝中剔出，眼前顿觉一亮——这个小伙子真精神！笔直的鼻梁不算很高，上面架着副时髦的黑框眼镜，黑框的上沿背后躺着两条刀锋一般的眉，眉骨下方的眼睛正带着笑意看向那位面试官。
B 君昨天夜里研究了下卖房子的事，发现介绍房子跟写文章没什么两样，无非是找到房子各项元素的逻辑顺序，再依次展开，最后穿插一下各元素之间的关系。他昂首瞎说：“我会重点跟女买家介绍厨房功能以及卧室，跟男买家介绍配套环境阳台。”也不知道对不对，不过，成竹在胸的样子让面试官自己心里都发虚——“我好像也没想过这些问题。”就这么样，在 B 君的无名自信和面试官的不明觉厉中，面试通过了。
长相上说，B 君并不是那种帅到没朋友的类型，只是他看起来总是那么泰然自若，气沉丹田，在卖房子的时候这种气质很有用。虽然他手上卖出去的房子不比几位当家花旦，但在男销售里，他就是第一。
不患没钱而患没挑战，两年后 B 君开始琢磨着换份工作。投了些简历，也面试了几家公司，暂时没有找到更好的去向。
这时大学死党灰狼找上了门，提出想合伙开家汽车俱乐部。
灰狼大学辍学后便在家族企业的一个修理厂实习，对汽车这行算是半个专家，加上当时的私家车销量年年见长。稍加权衡，他接受了邀请，成为俱乐部的合伙人。
不久，汽车俱乐部就红红火火地开张了，主打为会员提供道路救援和汽车养护服务。而会员只需每年缴纳几百元会费就能享受各项服务，价格通常比非会员制的维修点要便宜些。再加上灰狼利用家族资源定期给会员举行试驾活动，一时间生意非常红火。前半年时间，涌入的会员费一下子让他俩数钱数到手软，灰狼也经常带着 B 君去跟各路老板打麻将，名曰“公关”。
只是好日子不长，他们的快速扩张引来了许多眼红的竞争者进入这个市场，宏观环境也发生了缓慢而显著的变化。迅速增加的外来人口催动地价上涨，人工也随着岩崖经济发展快速上涨，俱乐部的盈利能力慢慢成了问题，于是公司开业一年半就开始陷入了不赚不赔的尴尬境地。
原本 B 君和其他员工没觉得有啥不妥，做了几个策划案正想跟灰狼商量下，灰狼却说要回家探亲几天，回来再说。接下来的三天，B 君打给他的电话都没有打通。这时一家分店店长打电话过来，说发不出工资了，问怎么办。一看日历，九月份，离会员集中续费的时间才过去了 7 个月，这很不正常。B 君当即找到财务一问，总部账上倒是还有几十万，不过财务告诉他，算上预期收入，那些钱顶多也就够发到年底。
灰狼消失的第四天，一辆大奔停在总部面前，一位秃头男子从后座走出来，后面跟着三个清一色一米八的壮汉。秃头走过来跟 B 君打招呼：“哟，B 总，灰狼在吗？” B 君一看势头不对，硬着头皮迎上去说：“贵客贵客，灰狼刚走，您着急找他吗？”对方说：“可不是，不知道他欠我的 100 万他准备好了没。” B 君心里头“当”的一声，脑子飞速运转，强作镇定：“难怪他最近老在打电话卖房子，原来是在给您筹钱啊。我打电话叫他回来，来来，进来喝茶。”秃头双脚还站在原地，说：“不用了 B 总，麻烦帮我转告他，两个星期。”送走债主，B 君心里的疑惑都串了起来。
“鬼知道他欠了多少钱，但既然账上还有几十万，估计欠的不少。”当断则断，B 君几乎是硬逼着财务将账上的几十万全部分给员工，自己还补贴了十万进去，买走了公司那台帕萨特。十万，还是找了个信用社的朋友借的。帕萨特本来就是配给他用的车，直接开走也没人会有任何异议。但这样能让他心安。公司上下一百号人，照顾不了所有人，至少照顾下自己手下的二十名干将。
B 君盯着财务把钱发出去，其中一半加上自己的十万留给了总部，其余的分给了各家分店。之后又让财务给大家群发了短信：“紧急通知：老板灰狼已经欠债跑路，债主可能马上要上门闹事，因此今晚开始不要再来上班，公司宣布解散。最后一笔工资就是公司剩下的所有流动资金，当做各位的遣散费，祝大家早日找到新的归属！”
行走江湖三年半，B 君赚了一辆九成新的帕萨特，欠下了十万的债，还灰溜溜地换了手机号。
“狗日的灰狼。”
【背景单曲】《If I have to go》- Tom Waits
【深夜阅读】松木纹里的山川与湖泊
前提回顾点击标题阅读
第一话：《夜行人》
第二话：《赢家只有一个》
第三话：《旧牛仔裤，长腿女郎》
第四话：《釜底抽薪，尘埃落定》
第五话：《一个叫 One B 的公司，一个父亲留下的老烟斗》

继续阅读
阅读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