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饒宗頤,像翻開一本百科全書。
對他的認識,經歷了「見山是山,見山不是山,見山還是山」這樣一個過程。
大概五年前開始跑有關饒公的新聞,連他的個人簡介都看得磕磕絆絆,好像在讀天書。什麼是甲骨學、簡帛學?什麼是梵文、巴利文?法國漢學儒蓮獎「含金量」如何?通通一頭霧水。
但是我看到,無論是政府高官、商界猛人,還是大學校長,都對饒公畢恭畢敬。記得饒公95歲大壽那年,數百人浩浩蕩蕩到敦煌為其祝壽,談的卻是敦煌研究和敦煌保護,這樣的號召力,一時無兩。
許多人知道饒宗頤是「國學大師」,但恐怕沒有幾個人說得上他研究些什麼、有哪些著作。而「大師」這個詞,在今天被嚴重濫用和誤用,容易讓人條件反射般首先質疑。
饒宗頤被內地學界廣泛熟知是八、九十年代以後的事,初期伴隨著一些傳聞和揣測:有人猜想他有一大堆助手,有人將其視作野史筆記、神話傳說中的異人。
確實,怎麼會有這樣一位「奇人」,研究過古文字學、金石學、考古學、宗教學、敦煌學、目錄學、方誌學、哲學、史學等十餘個門類!他的學問絕不通俗,在外行人看來,甚至覺得冷僻,以為是旁門左道。曾經我也這樣想,實在羞愧。
專訪饒公有兩次,第一次是在3年前,面對我這個年輕後輩,他真誠相待,說到一些名詞,不會直接發問「你懂不懂」,而是默默寫在紙上。最近一次見面,因為聽力不佳,饒公話也少了,但握手有力。說句抬高自己的話,有種舊友重聚的親切。(後來採訪劉唯邁教授,才知道饒公給不少人這種感覺。)
這一次拜訪了饒公身邊不少人,有的一談就是兩三個小時,也在港大饒宗頤學術館翻閱了饒公一些舊作。從他與戴密微的書信集中,可以看到海外漢學家對他的信任和尊重。饒公有一本著作《晞周集》,是由「民國閨秀」、美國漢學家傅漢思的妻子張充和用小楷繕寫,怎一個「雅」字了得。
了解愈多敬仰愈深。作家董橋談胡適時說過,「這些民國的老人家真的要重新捧出來,因為中國不能這樣斷掉。因為他們是比現代的中國人更有價值的中國人,因為他曾看到另外一面的世界。」守護他們就是守護文化。
最佩服的一點,是饒公的專注。與另一位「國學大師」不同,政治、八卦這些世俗好像被他用屏障擋在外面,這是修為,也是幸運。有人說,如果饒公人在內地,恐怕有很多推不掉的應酬,深以為然。
這些年,饒公被越來越多的人讚揚、追捧,甚至有爭先恐後的意味。讓人感到憂慮的是,饒公的學術成果,有多少真正的研究者?會不會「後無來者」?希望是我多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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