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独立厂牌摩登天空18岁成年。
成人礼,是接过复娱文化1.3亿现金以及未来30亿投资计划的橄榄枝,旋即跨国战略投资2015年“全英最佳城市音乐节奖”获得者Liverpool Sound City。
战略投资,上下游并购整合:沈黎晖又玩出了新高潮。“你总要找到自己新的玩具吧。”一路玩乐队,办公司,发专辑,做杂志,建子厂牌,当艺人经纪,开音乐节,实验电台调频,吸纳APP端创意公司,海外参股……“我们一直危险,但刺激”。摩登天空做到了10个亿的估值,不过,沈黎晖却说,“我不是个商人,什 么都不是。”
沈黎晖对自己怎么怎么成功,并不是太在意,还是做事吧。他骨子里喧嚣,外表却内敛低调。他说“本身这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工作对我来说已经是玩了嘛”。
他的总裁办公室只有12平米,七层书架堵住了整面窗,头顶上水泥预制板墙体原色裸露,排气扇突兀,两盏顶灯下午三点火力全开。办公桌快要摆满了,吉他陪在墙边。
沈黎晖在这个小房间进出转眼6年。
门外700平米的开放式办公区随着员工从六七十人扩张到200余人,也越发紧凑拥挤。
2016年摩登天空要举家搬迁到离城市更远的旧仓库群,一座三层红砖楼,1958年苏联援建时代的军需库。行政人员问“要不要给你一间更……”,话没说完,沈黎晖已经回绝掉。
他在乎的不是那些个。“给我一个房间,所有门窗关严,什么都不存在”,沈黎晖还是那个20岁时唱着“加加乌”的北京文艺青年。只是换了个发型,黑框眼镜,400度近视。
在乎的,比如视觉语言,沈黎晖不能忍受平面设计有失水准,他会生气。他参与设计2016年草莓音乐节的海报,说摩登天空有自己的一套审美体系,“我们对这个是格外‘事儿’的公司。”
视觉和音乐是一套体系,沈黎晖说,很难讲某一个符号化的标记可以单纯地代表,很多事物本身既矛盾又和谐,形成了新的化学反应。
“比如最初的清醒乐队、超级市场、新裤子,当时我们非常城市,是当代的感觉,而1998年Badhead有非常黑暗、地下的感觉,大家之前觉得这两种气质 是非常对立的,可以摩登天空把它们合在一起,变成一种新的气质,有时尚,或者说潮流,又有反叛和人文。矛盾中有和谐的东西,非常微妙。”
清醒乐队成立在1988年,主唱沈黎晖,吉他于凯,贝斯刘维,键盘张阳,鼓手一环。乐队成员都出自上世纪80年代“有黑灯舞会,可以跳霹雳舞”的北京工艺 美校。乐队出的第一张卡带,还是合集,但《石头心》这首原创歌曲呈现出年轻人特有的叛逆乖张。后来,沈黎晖在海政歌舞团做过场工,也一度做了几年印刷厂生 意。直到1997年,沈黎晖带着干印刷厂赚到的钱,回归摇滚初心,成立摩登天空公司,“除了自己的清醒乐队,还签下了新裤子乐队、超级市场乐队。”
2015年,摩登天空签约的艺人达到53组,新裤子乐队则已经相伴18年。
Badhead子厂牌,签下了左小祖咒NO乐队、苍蝇乐队、胡吗个、陈底里,创造了一个北京的地下、另类的景象,更加前卫和混乱,沈黎晖说,“这一点正是 我想要的,之前的清醒、新裤子、超级市场太鲜活了,我觉得我们的音乐感觉应该脏一点,坏一点,我们起了这个厂名‘坏脑’。”特立独行,Badhead为中 国地下音乐开创了先声。
而海报作为第一传播介质,要反映你的音乐真正是什么,海报的设计者能不能准确地把音乐翻译成视觉的东西。实际上这已经和沈黎晖个人的主观判断关系不大,尽 管他六岁已经开始接受系统的美术教育,在美校时接触到当代艺术的启蒙,对美的理解从印象派,延伸到达达主义、神秘的超现实主义、波普设计,重要的是“反映 音乐本身的风格,甚至成分”。
因为不同的音乐种类对应的视觉语言林林种种,这在沈黎晖看来,不是一种规定,但它是一种潜规则。“比如朋克这种音乐形态,对应到视觉,一定会想到上世纪 70年代Punk是怎么诞生的,是什么样的字体,没人规定那个字体就是朋克的字体,可你知道渊源在那儿。你要怎么解决?你要体现的音乐的成分是什么,这个 音乐是70%的朋克,30%的电子,体现在视觉上也应该是对应的。对于摩登天空来说,这是基础,不能错。”
在设计中,设计者可以打破一些东西,甚至可以有“非常浑”的东西,但是不能杂念特别多,“就怕你学到的是这个,你又应用成另外的东西,这个反而是比较糟糕的”。
沈黎晖认为,这不只是摇滚、流行音乐领域的事儿,是所有商业领域的事儿。比如苹果手机,现在很多公司技术上都能做手机,但打来苹果手机界面,在各种功能、应用中体现的设计有美学含义,体现了生活美学。“在中国,很多时候美学被忽视掉了。”
摩登天空把一群有相同特质、对音乐有丰富感悟的人集合在一起,不管他们是乐队里的艺人,还是在设计海报,统筹音乐节,做现场音乐APP端分享,抑或是倾力于1999年开始出版的有声音乐杂志。
除了Badhead,摩登天空创立的子厂牌体系内,也有统一的音乐价值观。比如2002年诞生的GUAVA主导中国原创电子音乐;World Music从2006年以来推动中国原生态民族音乐走向世界音乐;LUDI厂牌签约新古典主义乐队;2007年的无花果集合民谣音乐,节约质 朴;OVERDRIVE重型音乐厂牌风格主打Hardrock(硬摇滚)、Grunge(垃圾摇滚)、Pop-Rock(流行摇滚),等等。
“如果厂牌内审美不统一,作为一个label,价值就分散掉了,或者说抵消掉了,对于用户而言,它是混乱的。试想一个厂牌下面有五种不同的音乐风格,五种 风格代表着五种不同的音乐人,或许他们相互之间根本桀骜不屑,本身就冲撞,而做出来的音乐产品分属不同的领域,难分高低,很可能质量参差不齐。”更重要的 是,沈黎晖认为,这样的厂牌难以产生受众粘度,难以想象一个独立的作品打动人,下一个就与这个人群说拜拜了。
在沈黎晖眼中,做音乐不必要迎合受众,不需要细分80后、90后、00后各自有什么样的受众需求,“我觉得80后、90后、00后意思都是一样的,年轻人,有最勇于吸收新鲜事物、开放反叛的共性。”摩登天空服务于每个年代的年轻人。
在这个受众人群中,沈黎晖希望把圈从内核向外划开去,越向外划开越保持住这种粘度,链接到更多的年轻人,“但出发点还是在这儿。”
沈黎晖个人对上世纪60年代的The rolling stones(滚石乐队)、The Beatles(甲壳虫乐队)情有独钟。甲壳虫乐队就出现于那时的英国利物浦,这或许从某个侧面解释了他为什么把跨国 战略投资的第一步落在了利物浦的Sound City,这里面有一些情愫。
而不管摇滚乐如何批判、破坏、颠覆或者平静,都应该是真实的,它反映真实,是时代的镜子。“1997年公司初创,有人问我,什么是摇滚,我说摇滚是时代的 镜子。就好像你追溯60年代,你最好去听60年代的摇滚乐,他们唱什么,什么题材,或者80年代的新浪潮,留着爆炸头。音乐最早接收到时代的信号,还能够 远远地流传下去。你听60年代的音乐,或许比看那个时代的电影更容易接受,你可能已经无法接受那时候电影的技术手法,但音乐一直那么新鲜。”
音乐在所有艺术形式中,是多么特别的一个。沈黎晖欣赏音乐对时代的记录,但他倒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有太多怀旧情结的人,“应该从人类文化的方向看过去,不是怀旧,可能是从考古的角度吧。”
于是,摩登天空所做的,“是在采样”,记录这个时代发生了什么,选择真实地、忠实地活在当下。比如,宋冬野的新民谣《董小姐》,文艺诗意的歌词,在 2013年传唱全国。“我们隐隐感到,十年后看现在或许会发现,那是一个文艺的大爆炸,你离得越远反而看得更加清晰,意义会更加明确。音乐对时代的记录, 本身也是在创造历史的瞬间。这就是生产力。”
目前在虾米音乐网,宋冬野的歌曲试听量超过9700万人次。
摩登天空在18年间经历了音乐行业的巨变,音乐发行的介质从卡带到CD唱片,在到互联网浪潮下音乐又变得免费,现在逐渐市场化。沈黎晖也经历过公司经营上 的低潮,他自嘲说,曲高和寡的时候,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怪市场,市场总是变,确实怪市场是一个比较简便的方法,“那时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太多,关键我们没变也 是对的,不然可能去做别的了,还是因为喜欢这件事。”
尽管有盗版冲击,尽管市场曾经如同废墟一般不规范,消费带动不起来,演出市场一度不好,沈黎晖还是坚持着去满足内心对摩登天空的规划。
2007年,摩登天空第一次于混乱和狂想中办了第一场摩登天空音乐节,之后一发不可收拾,2009年有了风靡全国的草莓音乐节。“再见世界末日,这是我们的派对时间”,“社交生活是垃圾,欢迎来到真实世界”,“缺的,才是好的”,草莓音乐节一次次叫喊出年轻人的心声。
每一次办音乐节都是一个新的创作阶段。有什么样的主题,请什么样的艺人,应该有哪些周边的内容,如何和本地的艺术家进行跨界,要不要请服装设计师做些限量版……每一次音乐节在体统里循环再生,“把好的经验调整得更加顺畅,更有意思,更加良性,再创造新的事物和经验做对接,让原来的事情变得更好玩,这是我们 的逻辑。”
而收购英国音乐节Sound City,并不是摩登天空国际化的孤举。音乐无国界。1999年创立的《摩登天空》有声杂志大剂量介绍欧美流行音乐,摩登天空签下海外乐队单曲,推荐乐队参加海外音乐节,邀请Suede(山羊皮)乐队亚洲巡演,不一而足。
沈黎晖并不认为中国的流行音乐与国际上的流行音乐有什么高下的差别,科技越发达,技术指标已经越来越近,用的乐器都是国际品牌,混音工程师也有来自国外的,反而人类的情感是无法代替的,每种音乐都是对情感的陈述,于是更加没得比。
此次B轮融资接受复娱文化的橄榄枝,会帮助摩登天空在产业上下游实现一些海外优质资源的并购,同时,使摩登天空所代表的中国音乐力量站上更高的舞台。
“而当国内市场更加规范,中国相对众多的年轻人会是世界上唯一未被开发的市场,需求还没有完全释放。”沈黎晖认为摩登天空在一个成长逻辑在生活方式。
“摩登天空有了音乐的源头,接下来会创作更有意思、更酷的事物,做成生活方式的公司。影响到生活方式的各个方面的时候,想象力是无限的。”沈黎晖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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